榆錢兒落了,又長出來。
終於放假了,我回到了朝思暮想的老家。一路上,兩旁都是榆樹。樹上嫩綠的榆錢,像滿樹的的銅錢,嫩綠中透著少許黃色,令人饞涎欲滴。一群小孩拿著竹竿打榆錢吃,笑聲迴盪在林間。
回到家中,吃過飯。遇見兒時的夥伴——榆,她的臉色並不好看。“我媽快生了。”她定了定,說。
“真的?”我很高興,“那你幹嘛?”
“家裡找人算過,說保準生個兒子,真生個弟弟就好了!”她無不哀怨地說道,“但如果我媽生個小妹妹怎麼辦?你知道的,我家……”她說不下去。
誠然!她家的情況我是瞭解的,現在社會仍不少處“重男輕女”,依舊迷信。
我跟著榆來到了她家,見奶奶正笑瞇瞇地哼著小曲兒,在燈下縫著什麼。“奶奶,在楓什麼呢?”“給你彭叔兒子縫小將軍襖呢,好看不?”“嗯,好看,不過還早著呢,萬一生個小妹妹呢?急什麼?”我一本正經的說道。“傻丫頭,別胡說,找人算過。”奶奶正色道。
“別聽算命的胡說,那都是騙人的。”我不滿的說道。“算了算了,講不過你。餓了吧?榆,好好招待客人,我給你倆煮雞蛋去。”言罷,下了床,顛著小腳進了廚房。
從榆家出來,已是滿天星斗。我在清涼的風中立了好久,心裡感到一種深深的涼意,一種說不清的感情湧上心頭。是憤怒,是同情,是難過,還是無可奈何……
第二天上午,我又來到榆家。輕輕地推開門,見彭嬸兒正呆呆地坐在床上,眼裡一片茫然,眼角上噙著淚珠。我的心像被什麼東西刺痛了。
默默地走到嬸的旁邊,嬸勉強的笑著說:“是怡兒啊,來,快坐。”一抹愁雲從她眼裡掠過,我知道她是擔心生女孩,還擔心彭叔的魯莽、偏狹。
過了些日子,榆錢開始落了。這天上午,彭叔滿頭大汗地跑來叫榆回去幫忙,說嬸要生了。
午後,榆呆呆地來找我,聳拉著頭。
奶奶歎息說:“苦命啊,生了個女孩,哎!”
我跑到彭叔家。一進門,一種沉悶的空氣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外屋,彭叔鐵青著臉坐在凳子上,不停地抽著悶煙。裡屋,奶奶撫著小將軍襖掉眼淚,彭嬸蜷縮在潮濕的被子裡低低的抽泣著,緊緊摟著自己的女兒。小妹妹大聲地哭泣著,似乎在向這個陌生的世界表示著不滿。
這時,彭叔猛地站起來吼了聲:“扔了!”便衝進裡屋,從彭嬸手裡搶過孩子。彭嬸叫了聲:“我的孩子……”跌倒在床上。
榆錢落了,又長出來。
彭嬸又生了,這回是個男孩。奶奶歡喜,彭叔更是激動。只有嬸呆呆地躺在被窩裡,一動不動地盯著什麼。
彭叔為了慶祝生了兒子,在院裡大擺宴席,請了親朋好友。那天,院子裡鞭炮聲、歡笑聲、祝賀聲攪成一片,彭叔喝多了,臉紅紅的,樂得手舞足蹈,一個勁兒地傻笑。
只有嬸一個人默默地站在榆樹底下,望著那飄落的榆錢兒,眼裡滾出兩顆大大的淚珠。這榆錢帶走了她的女兒。
她默默地拾起一串榆錢,淚珠一滴一滴的落在上面……
初一:張馨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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