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有一種淡紫色的小花經常輕輕地、柔柔地,掠過我的臉頰。我知道,那是外婆家的楝樹在想念我了。
外婆家在農村,我的童年就是在那裡度過的,陪伴我的還有一棵棵黑灰黑灰的楝樹,外婆看那些樹時總是面帶微笑的。我不明白她為什麼對這種長相醜陋的樹感興趣。
「這是什麼樹呀?」有一天我好奇地問,「它會結出好吃的果子嗎?」
「傻丫頭,這是楝樹。」外婆捉住我的頭髮,一邊用橡皮筋去纏,一邊慢慢地說,「它會在初夏時節開花,那花別提有多美啦!」
「真的嗎?」我想像著有一天把它們摘下來,放在我的床邊。
於是我天天盼望著楝樹開花。
夏天很快就到了,楝樹也如期開花了。深紫的,淺紫的,一簇簇花繁密而又雅致地綴滿了枝頭,像掛著一樹的小秘密。喜不自禁的我要告訴每一個經過的人。
村子裡的大媽大嬸大爺爺大奶奶們來了,三三兩兩的,樹下熱鬧起來了。有的在下棋,有的在喝茶,有的在講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孩子們則趴在地上玩最新出來的卡片。外婆總是搬出一把涼椅,拿著一把扇子帶我到楝樹下乘涼。我對玩卡不感興趣,大人講的什麼我也不懂,只能靠在外婆的大腿上聽她講故事。偶然一陣風吹過,就有小碎花瓣隨風飄下,落到我的臉上、脖子上,讓我感覺軟軟的、香香的,泛起一陣陣酥癢。於是,小小的我愛上了紫色,戀上了細碎,心兒被這樹給佔滿了。
夏天的熱情是短暫的,一陣風吹走了夏日的炎熱,秋天就登場了,同時登場的還有那一個個懸掛著的楝樹果。此時的楝樹光禿禿的,一點也不好看,而且有點討厭了。因為那圓圓的果子是苦的!它澀了我的牙齒,毀了我的好奇心。為什麼美麗的花結出的是苦澀的果?小小的我無法理解,就只剩下怨而遠之了。
然而楝樹平靜地立在那裡,注定與我有緣。
又是花開的時節。
不知是什麼時候,也不知是什麼蟲子下的口,我的大腿紅腫了,又疼又癢,用手一刨,破皮的地方流出淡黃色的液體來。爸爸媽媽很是擔心,要帶我回城裡去治,外婆卻說沒事。她摘了很多的楝樹花,洗乾淨,放在臼裡搗成汁,每天三遍抹在我的腿上。真神奇,那汁液剛塗上去時涼涼的,過了一會兒我就覺得腿有點發熱了,很舒服。我忍不住問外婆:「楝樹花好看又能治病,它結的果為什麼就沒有用了呢?」「它的果子有用啊。」外婆笑著說,「楝樹花可以清熱解毒,楝樹果可以製成肥皂,就是楝樹皮也是一味好藥材呢。」
哦,原來我錯怪它了,我的楝樹。我跑到樹下,給了它一個大大的擁抱。
後來我就到城裡讀書去了,楝樹一定還是那麼安靜地立在那裡,等待著我回去。感謝你,我的楝樹,你給了我紫色的童年,也給了我健康的身體,希望你看護好我的外婆。在這花開的時節,我也在想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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