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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每一棵樹都會想遠行的,樹都是沉默戀舊的傢伙,所以它們能挨過幾十年、幾百年甚至幾千年的時光,它們的根都深深地埋在地底,因為它們捨不得啊。幾乎所有的樹都眷戀著腳下的土地,片刻都不願離開。
但這棵樹不一樣。比起一般的樹來,它實在太過活躍了。它平時也不說話,就老實地站著,可等風一來,它就使勁晃動身子,到了晚上還會偷偷摸摸地走幾小步。別小看這幾小步,對於樹來這真是夠驚世駭俗了。它就是這樣靜不下來,所以它會想去遠行。在它眼裡,那些呆了千百年卻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生活實在夠無聊的。這棵樹的年齡非常小,只有十年,對樹來說自然還是一個嬰兒。
所有樹都勸它放棄這個想法,這不僅是荒謬,而且絕對是不可能的。但它不願理那些古板的老傢伙,一心一意地期待遠行,並暗自做著準備。
它準備在凌晨時偷偷溜走,這會兒,是連樹也要小憩一陣子的。
計劃很順利,它成功跑到森林外圍,將要成為第一棵遠行的樹。誠然,暴曬、火災和人類手裡的利器無一不使它心裡發毛,但比起沉悶單調的生活,自由自在的將來無疑更具誘惑,所以它義無反顧。
它興奮地向前跑去,卻看到在眾多沉睡的樹中,有一棵樹正直視著它,毫無睡意。它的心驀然涼了,像被誰潑了一盆冷水,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它硬著頭皮望向那棵樹,不料那樹像沒看見似的,又閉上眼。
它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走了。
雖然心裡有些不安,但它還是全心撲在了遠行上。它看到農村,看到城市;它走過高山,走過沙漠;它有過歡笑,有過痛苦……對於樹來說,時間是不嫌長的,地球這麼大,就一棵樹,耗盡生命也走不完。
它見到很多新鮮的事物,都是它在森林裡看不到的,外面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儘管是一棵樹,也被這些美好所感動。樹的心裡第一次有一種酸酸甜甜的感覺,也許這就是人類嘴上掛著的幸福吧。樹的感情很簡單。就算處在紛亂的塵世間,它還是一樣單純,如果一棵樹像人一般心眼兒多,它是活不長的。
但它也遇到過好多次浩劫。一次險些被人砍去,一次被雷劈得半死不活,一次惹上了白蟻……每次它都覺得自己要完了,但每次又總能挺過一劫。它的生活總是大起大落,刺激而又富有挑戰。
但久了,也乏了。
眼裡看見的都是同樣的風景,聽見的都是同樣的聲音。
它倦了。
遠行帶來了許多快樂,但相伴的是無盡的困難。有時候它也會想起森林裡的夥伴,想起它們勸阻的話。有時候,遠行的樹不禁覺得夥伴們的生活,也許無趣但總算是有安逸的日子可過。
雖然有時也曾後悔過,不過這也只是有時,它還是堅持向前走。
不知不覺,它披上了滿身的風沙,眼裡有了年老的樹才會有的滄桑。它也許老了。
它有點想那片森林了。它有點後悔臨走時沒有好好跟它們相處,那匆忙的最後一眼所留下的回憶是那樣模糊。它越來越想那裡了。
它又穿過高山,穿過沙漠;走過城市,走過鄉村。只為一個目標,那就是家。人們嘴裡常說的家。
不知道走了多久,遠方終於出現了熟悉的綠意。它開始狂奔,不顧現在還是白天,拚命地跑起來。眼前閃過一張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它回家了!遠行的樹,不如說是歸來的樹,面對朋友一如既往的問候,心裡少有的激動,好像心裡有一塊地方也變得柔軟起來。
這時,它看見了一棵令它許久難忘的樹。那棵樹對它說:“你來了。”眼裡竟有幾分俏皮的光。
那一瞬,歸來的樹明白了很多。
哪棵樹沒有過遠行的夢想呢?歸來的樹,依然還是那棵樹。
浙江溫州瑞安市玉海實驗中學范大橋校區初三:林逸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