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發現悶了好久,就連灰塵也不知道要往哪走。時間被凝滯的空氣封鎖,我依舊在房間裡一個人旅行和夢遊。
我忽然想起將至未至的春日。
抬頭,我想仰慕頭上溫暖的太陽。看見的卻只是烏黑的房頂,空蕩蕩,一無所有。側耳,我想聆聽黃鸝清脆的啼鳴。聽見的卻只是自己微弱的呼吸。豎鼻,我想聞聞春的香味,嗅到的卻只是潮濕的腐臭。
我好想打開窗戶,讓東風撲面而來,讓陽光曬暖我戰慄的心,讓每一曲鳥囀和每一朵花香浸淫我的眉目,我的左耳,我的每一寸肌膚。
掀開簾子,我把手放在窗欞上,試著推開銹蝕的窗閂。
不禁意間,我打了個冷顫,縮回了雙手。無論我再怎麼回憶,記起來的都只有恐懼。原來在絕望的現實裡,我只不過是朵悲劇,日復一日地盛開。
無奈,春色離我只有一尺之遙。
窗外,有一大片湛藍的天空,有鵝黃的垂柳的嫩芽,有山溪淙淙的流水,有羊腸小道兩旁的濃蔭,有山麓層層疊疊的翠綠。
我幻想破窗而出。然後穿一件淡粉色的T恤,騎著單車從小路穿過,不說話,也聽得見芬芳。蜜蜂們又上下翻飛,心情好得像冷後難得的晴日。我哼一首歌,再喚起一小段光陰的回憶。或痛,或喜,一絲一絲都那麼熟悉。累了,就躺在絨絨的草地上,打個哈欠的同時再伸個懶腰。閉眼,聽歌,傷感也好,歡快也罷,反正心隨著風箏越飛越高,飛入夢鄉。
望著貼滿窗紙的兩扇玻璃,我這樣幻想著。嘴角漾起久違的笑,很乾淨。我在幻想的盒子裡迷戀不出。
然而,並非如我所願,幻想竟不能滿足我貧瘠得一無所有的心。
我不僅沒有好一些,反而更加難過。矛盾充斥著孤獨的房間。森森然。
我愁眉緊鎖。在記起的過往裡瑟瑟發抖。
曾經,我單純得像個三歲的孩子,毫不猶豫地敞開了窗扉。蘋果味的春天完全像我想的那樣美好。我沉浸在兒時歡騰的喜悅中。一隻老虎悄悄潛過窗前,藏在放有三色堇的窗台下。
我完全忽視了它的存在。它猛地跳起,向我撲來。我被一隻飢餓的獸咬得遍體鱗傷,疼到撕心裂肺。從那以後,我的世界就爬滿了憂傷。
春天又來了。於我,是傷口,但更多的是希冀,是期許。
一隻金色的蝴蝶停在了我曾受傷的窗台上,翩翩扇著羽翼。陽光斜射過來,它翅膀上斑駁的花紋恰似梵高的油畫。蝴蝶有破繭而出的蛻變,因而顯得風姿綽約。心或許也要有刻骨銘心的傷痛才能真正做到海闊天空。
我粲然一笑。醍醐灌頂一般。
我輕輕推開了窗戶,只為吻一下春風的和暖,只為嗅一下桃花的濃淡,只為撫一下黃鸝新毛的柔軟,只為嘗一下三月的酥與甜。然後我展開雙手,與春來了個大大的擁抱。這次,老虎又來了,不過它不是在窗前,而是在我心田里細嗅薔薇。
一個人的心陰暗潮濕,只因久未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