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我身邊時,我以為我讀懂了你。多少年後,當不再幼稚的我恍然間回首,你,卻已走遠……
——題記
一路走來,看過庭前花開花落,看過人間悲歡離合。無數的往日,都隨著緩緩的時光洪流沉入心海,再難尋覓。唯一不變的,卻是那個動人的故事,在並不起眼的角落沉默,流淚,又沉默。像是一杯陳酒,又像是一個古老的傳說。
有一隻小鳥。它小時候,最喜歡依偎在老鳥的懷中。有時聽他講一個故事,有時又變成聽他唱一首悠揚的長調。童年的歲月,就在老鳥與小鳥的世界裡悄然流過。雖平淡,卻也溫馨幸福。
當小鳥慢慢長大,它便愈加認為老鳥是那樣的無聊與無知:吃粗茶淡飯,喝白開水,卻怎能得到快餐與雪碧對味蕾的那份刺激?終日與書為伴,以茶為友,視京劇如知音,又怎能體驗到足球場上的那份快樂?看看眼前的平淡生活,再看看外面的大千世界,衝出「牢籠」的慾望便牢牢地佔據了小鳥的心。「反正我知道,即使我走了,他仍是這般乏味無趣。」小鳥這樣想著,便毫無顧忌地衝出老鳥的視野,飛向廣闊的天空。老鳥,終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小鳥,它心靈的眼睛還未發育成熟,看不到他眼中淡淡的失落;它靈魂的耳朵還未生長健全,聽不到他內心深處的挽留之聲。
小鳥脫離了束縛,自由自在地飛了起來。但小鳥不知道的是,風箏斷了線,便成了漂泊的浪子;小鳥遠離了老鳥,便成了那份永遠放不下的牽掛。小鳥年紀輕輕,它怎知老鳥內心?它只知道玩,就像臨別時老鳥告訴它的一樣——
「你開心就好。」
那日小鳥閒在家中看電視,電視中正播著一位年逾鮐背的外地老人終日與書為伴,以茶為友,視京劇如知音的故事。他的愛好,他的生活,都與老鳥那麼相似。彷彿他,就是老鳥在千里之外的映射。小鳥愈看愈無聊。正想換台,電視裡卻出現了主持人的身影:「是啊,在我們身邊,有著許許多多這樣的老人。他們的子女在外打拼,常年無法回家,那一筆筆匯款豐富了他們的物質,卻掏空了他們的心靈……」畫面中,一位老人獨自面窗而坐,向遠處眺望。那眼神中透出的,分明是焦灼,是希望。他在等待,等待著他打工在外的兒女回家的腳步……
那一刻,往日的多少場景在小鳥眼前閃現:清晨,當第一縷陽光灑進小窗,廚房中便會飄來陣陣飯香。老鳥總是笑瞇瞇地說:「來,小子,嘗嘗我的手藝!」從幼兒園放學,當其他孩子都在費力地尋找自己的父母時,老鳥卻會拚命擠到最前面,讓小鳥一下子撲進那溫暖的懷抱;半夜小鳥有時醒來,總會發現老鳥的房間燈火通明,那是老鳥在檢查小鳥的作業;週末他們回到鄉下的老家,老鳥最喜歡抱著小鳥,在小園的躺椅上唱幾支民謠……想到這些,小鳥猛然一震……
小鳥帶了好多禮物,與幾個哥哥姐姐一起來到了老鳥的家。可當他們推開塵封的木門,看到的,卻只有那張熟悉的,慈祥的,卻是黑白的臉……
隔著兩個世界,小鳥發現老鳥的雙眼中,仍透出一股神奇的力量。
是的,愛的光芒,是不會消逝的,可他……
「你醒來啊!你醒來啊!……」小鳥撲上去哭著:「我知道,我知道你想我們,想我們多陪你!我們來看你了!你醒來,你醒來啊……」很多有力的手把小鳥拖開,抱緊。他們的淚水落在小鳥臉上,好像雨水砸在它心上……
那隻小鳥,是我。
老鳥,是小鳥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