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像列車無聲無痕地在鐵軌上緩緩滑過,時光紛紛倒退,一切在過去,在那亦對亦錯的陳舊中重來,像一場厚重冗長的迷夢。
我坐在火車上,望著窗外,一片黃土地從眼前迅速飛過,接著的又是一片黃土地。我在這條鐵路上來來回回了十多次,也沒有見過它長過一棵草。
坐在我對面紮著兩條馬尾辮的小妹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她天真地說道“姐姐,這裡到處都是黃土,是不是沒有父母的照顧啊?”我對她的話有些驚訝,但我還是笑著點了點頭。
父親,母親。
多麼熟悉的字眼,只可惜它變得有些生疏,陌生,且離我越來越遠。
我的思緒開始停滯不前,那原本被我抹殺的記憶,卻又重新拾回來。
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天空頓時變得昏暗起來,但天邊那殘留的一抹晚霞卻紅得可愛。
母親牽起我的右手,父親也牽起了我的左手,這個畫面,是溫馨的,但對於我來說是可怕的悲哀。
我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享受著微風掠過臉龐那種愜意的感覺。這還是我們全家人第一次出來散步,我盯盯母親,又瞧瞧父親,他們的心事很重,煩惱也帶走了他們的青春,臉上又多添了幾條皺紋,頭上也添了幾根銀絲。
母親突然開口說話:“走吧,為了這個家,也為了孩子,走吧!”父親停下腳步,靜靜地注視著母親,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我們又繼續向前走,直到身影消失在最後的餘暉中。
他,還是走了。
我還在恬睡,父親就走了,臨別前,他俯下身子輕輕地親吻了一下我的額頭,什麼也沒說,就這樣走了。
母親回到家中時,我已經醒了,她坐在床邊,對我說爸爸走了。這四個字並沒有讓我因為捨不得而放聲大哭,我只是“哦”了一聲,相反,母親的眼淚卻忍不住往外流,她在父親面前忍得太久。她將我緊緊地摟在懷中,不說話,只是哭,我也不說話,只默默地看著她。
那年春節,父親也沒有回來,母親也不肯給我多講父親的事,我們兩個就安安靜靜地過了一個平安夜。深夜時分,父親來了電話,母親還在熟睡,而我卻根本睡不著。
父親慈祥地說:“喂,是琪琪啊,春節過得好不好啊?”我輕聲“嗯”了一下,一瞬間的沉默。父親沒有多說,只問了一句母親在哪兒,當我說她在睡覺時,父親便掛了電話。沒有道別,父親和女兒彷彿隔了一層隔膜。
心不知是什麼樣的觸動,一夜無眠。
第二天,我並沒有告訴母親昨晚父親來過電話。
春節過完,,母親把我叫到她的身邊,說:“孩子,媽媽也要走了,和你父親去打工,你在家要好好跟著爺爺奶奶,明白嗎?”這一次,我卻哭了,我在父親離開後沒有哭,是因為還有母親在身邊,而這一次……
十多年了,我也由當年那個小女孩長成了一位少女,在我的成長裡,早就習慣了沒有父母的生活,我不會再哭,也不想哭了。
這一次見面,我無法想像會發生什麼……
火車行駛了這麼久,我終於看見了一棵正成長的小樹,在餘暉中,它顯得多麼地孤獨,多麼地驕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