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營破敗,僅有幾顆孤星在寥遠的背景線上掛著。
星光映夜,寒映人心。這幅略顯簡陋的畫中,無疑有著讓人驚歎的力量。
我撫著畫稜,凝視著星月下一道孤傲的背影。
那裡,是一個傳說。
對於我來說,項羽的確是一個傳說,而且那霸王舉鼎,破釜沉舟的一幕幕,早已從時間這道燦爛的星河中流轉,來到我的心中。
從小便仰慕英雄,也許是天生男孩的夙願,對戰爭,總有一種狂熱癡迷——這與和平主義無關,只是心中寄予著對先人和他們智慧的無限崇敬。
“項羽,楚之霸王,力能扛鼎,身長八尺,聲若雷霆,威似神明,吳中子弟,莫不懼之於昔……”我一口氣吟完這一段大氣磅礡的語段,自己當年在史書上找到如此一段時,激動的表情彷彿歷歷在目。
只是,即使王,也有被宿命拉下馬的無奈,這無奈,便似這畫中,那種昂首獨對月的蕭冷。
我猛然合上畫卷,眼角卻含上了淚。
我知道,這畫卷之後,便是殘酷的現實。
“至烏江,率十餘卒,戰至血染斜夕,絕命於江岸!”
我想,即使項羽自己,也絕想不到,自己會自殺。
那是項羽!是雄霸天下的楚霸王啊!
我輕輕放下畫,準備再度悄悄放回老爸的珍藏櫃中時,一片泛黃的紙張自夾層掉出,
我拾起,父親那飛舞的字體顯現:“江東子弟多才俊,捲土重來未可知!”我啞然。
我感到細小的矛盾在心底產生,不由得慌了。
楚王,項羽,到底是個英雄,還是懦夫?
我再次打開畫卷,一鉤殘伴著冷夜,散在天地之間。
我凝視許久,卻笑了。
不細看,誰也不會發現,那叱吒風雲的楚王眼底,竟有著一抹晶潤的底色。而他的身旁,破敗的大營邊,幾員隱於黑暗中的兵卒,就這麼無言的斜躺著。
不覽此畫,誰也難以察覺,這王者,會有如此脆弱的底線!
試想,千古以來,無數人說過項羽,論過項羽,無非便是英雄氣概或為鼠目寸光。試想,項羽決戰烏江,至死不肯苟且於十丈浩蕩之外,僅僅是為了自己的面子嗎?
項羽無顏見江東父老,但他自己倒在烏江血泊裡,又何曾不是對江東子弟的一種追念?!
那些追隨他南征北戰的將士,只因他一人,全部長眠他鄉,就連最後十幾人,也是為了他,死戰到最後一刻。
項羽或許渡江後會再度翻身,但有朝一日,項羽建立霸業後,該怎麼面對這些永遠安詳在地底的人?!
於是,項羽選擇了自刎。
血灑烏江,來告慰所有死去的弟兄,你們的王,沒有偷生。
也就是窺不破這樣一層迷障,才造成了烏江自刎。
項羽的虎軀沐浴在月光下,身上若有若無多了一份重情重義。
我收起畫默然,我想,即使正是這份重情重義害了項羽,但他也絕不會後悔。
因為,正因如此,才為項羽!!
正因如此,即使他像畫沙一般逝去在這個世界,但卻永遠,會成為浩蕩天下裡,永不墜落的一尾璀璨之羽。
初三:鹿暢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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