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我搬家之後,很長時間沒有見到她了。但她的形象時時在我眼前閃現,那瓜子臉,頭上紮著兩支羊角辮,笑起來兩個小酒窩,哭起來像帶露的紅玫瑰。
她叫露露,沒有上過學,她不能上學,即使家境不窮也不能上學,因她是個既聾又啞的小女孩。那時我住在她的對面,她家的院子裡種滿各色的玫瑰花,每天我放學的時候總能看到她站在自家的家門口,倚著門框,咬著手指頭,眼神裡流露出羨慕和渴望。後來她就穿過花叢來到我家,在我的書包裡翻呀翻呀,她愛看我的圖畫本,每當我對著玫瑰花叢畫畫時她總神情專注地坐在我旁邊看我一筆一筆地畫,然後用手栺頭蘸著唾液在桌子上學著我畫。我看到她愛畫畫就給了她幾張畫紙,她笑著走了。再後來每當她回去時都打著手勢向我要畫紙,我不知道她要去幹什麼用,但都滿足了她的要求。
後來發生了一件我意想不到的事,震顫了我的心弦。有一天她家裡人到處找小露露,一直找到半夜也不見小露露的影子。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才見她從城裡的方向回來,手裡拿著各種水彩筆和顏料。小露露沒有錢買車票,她是走著到城裡去買來的呀。
忽然我對小露露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終於有一天,我闖進了她生活禁區。那是一個什麼房間呀,牆上貼滿了她畫的畫,全是各色玫瑰花—紅的、白的、黃的,彷彿置身於藝術聖殿。臨窗桌子上還有未完稿的畫。
我從所有的畫稿中挑了一張帶露的紅玫瑰,去參加全校美術大獎賽,評選結果得了一等獎。發獎大會上評委讓我介紹創作體會。於是,我講了小露露,講了帶露的紅玫瑰。不,那是帶淚的紅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