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某些東西在一個人出生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比如,決定了我偏愛令人感到絕望而又恐懼的黑色,決定了我乾淨利落個性裡的無畏,決定了我一雙淺灰色的眼睛,以及一頭乾燥的亂髮。
一個人學騎單車,在空無一人的操場上,不停的摔倒,再站起來,再摔倒,再站起來,週而復始。這些青春的圖標,在熾熱是陽光下閃爍,在淺藍的校裙旁蕩漾。我抬頭看天,陽光刺痛了眼。天空很乾淨,我安靜地仰望著,思緒作短暫的游離,彷彿在期待一段故事的結局,一個我未能想像的結束,是不是只留下一片空白與死寂?
我把淺藍色背包的重心放到了左肩上,右肩稍微高一點,左右極不平衡,顯出一種特殊的不羈。路過學校老舊的教學樓,這裡平時幾乎沒有人會來,於是我避開眾人來到這裡,卻看到泛黃的牆壁上,內斂而清秀的字跡:
我總是以為自己可以走得很遠,離開這座城市,離開這讓人厭倦的繁華。可是我的遠方,又在哪裡?
我獨自笑出聲來,從包裡拿出2B的鉛筆,在後面的空位置上加上一句:
我的心是座寂寞的城,荒蕪得沒有人煙。只是我願定格開在心中的花朵,還有呼嘯而過的破碎時光。
我滿意地看了看自己所寫的文字,那張揚的字體格外顯眼。忽而湧出的莫名的感傷,讓我禁不住的一陣恐慌。我用線控打開CD,兩隻耳機從背包里長長的拖出來,我塞進耳朵,清澈的聲音流淌出來,穿透我的耳膜,瀰漫至身體,至靈魂。樸樹的聲音總會讓人想起孩子:不加任何修飾的嗓音,總帶著幾絲無辜,幾絲寂寞,有如天籟。稍顯出的孤單,《那些花兒》的歌詞,單純的音樂,近乎現實的殘酷,我喜歡這樣的音樂。我想帶著我的CD去流浪,離開這滿的悲涼的國度。
下午6點,同樣的場景,很明顯已經有人來過,我看到昨天留字的後面又加了一句:
我是一個那麼平凡的人,平凡到一不小心就會湮沒在人海中。我只是低著頭走路,想辦法走到前面那個樹陰下去。
夏天的風灌滿衣袖,天空的顏色或是風的聲音,都讓人感到悲涼。夕陽將影子拉得斜長斜長,斑駁著樹影的牆壁。我仔細讀著那些字,眼角微微閃亮的液體,我為溫情的句子而流淚,那些憂傷的文字,雖然仍是孤單,卻不再難以接近。那些對句,終於讓我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沉浸在別人的故事裡而黯然神傷,為什麼如詩的季節裡會有人哭泣。我在那裡站了很久很久,夜風輕輕柔柔,溫和的掠過,樹葉沙沙地作響。走的時候,我沒忘了寫上:
每個迷離的眼神,渙散地,溫柔地,瘋狂地。他們只是在尋找童話,王子抑或是公主,都有悸動。
沒有人知道時間是怎樣從樹影裡流水間度過的,那面牆壁變成了一種青春的紀念。好久以後,才見那牆壁上的最後一行字跡:
青春散場!
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有誰可以告訴我這個季節我所得到的或者失去的?這個季節的發生到底是真實還是迷惘?這個季節的空白到底有沒有被填補?馬路對面的一店子裡飄出音樂聲。那首歌好像是店主特別喜歡的,一遍一遍重複地唱著:
“青春散場
離開之前
光陰以北
年華以南
揮手再見
……”
歌聲清晰得彷彿就在耳邊,靜悄悄地。一片死寂。壓抑得令人窒息的死寂。花季雨季殘存的輕狂,模糊的色彩模糊了青春絢麗的印記,真實而愜意。我將自己從空虛和絕望中拉出來。深深的仰望,深深的思索。廢墟的牆上只有曾經的一抹金黃。
青春散場,再見了。青春散場。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