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鎮上有一所中學,是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從一堆荒塚中修建的,有五層樓,算得上全鎮最高的建築了。學校裡僅有在和麼一個算得上建築的建築。遠遠望去,形單影隻的立在空曠的山腳,像一個孤獨的老頭。學校再沒能力去打點操場,倒些河沙石子兒爐渣在上面,然後用鏟子剷平。暑假的時候荒草瘋長,開學一看,半人高的雜草起義軍般浩浩蕩蕩佔領了整塊操場。
學校裡每年都要調來新老師,同時也要調走好老師,留下來些殘羹剩飯,因此,這種鎮級初中孕育的當初就不是為了培養優秀學生,而是為了培養優秀教師。這麼多年來,學校仍舊是那破敗的樣子。
我也在那裡讀過一年書,鼎尖的人才都到別的地方去了,我竟能考全年級第一,著實出乎了我的意料。我便受到了優待。運動會主持人有我,國旗下講話有我,學生會主席有我。這樣生活起來的確很風光,但是後來我轉學了,轉到縣裡最好的一所初中,拋棄了那所破學校。這下可算個不大不小的事情了,年級特優生居然轉學了,這是動搖軍心啊!整個年級的教學成果就靠最前頭的幾個人取得,而我這根大梁卻抽離了,整座房子還怎麼支撐!
但我已經是在轉學了,在這所在重點中學裡,我不再顯得拔尖,不再受寵,我僅是這幾千名學子中普普通通的一員,這裡的高手遍地都是。但生活依舊是快樂的。班主任對我說:“你考縣裡的重點高中沒問題,爭取考市直屬重點中學。”我看不起縣裡的高中,便拚命發奮學習,想考市裡的好學校。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可到了出三下期,那時候啊我竟成了一個傷心的人。茶飯不思,對任何事情都失去了興趣,我逃不出沉痛的相思之苦猶如逃不出白晝黑夜的更迭一樣,我不知道為什麼吱機會那麼專著那麼頑固的去想她,只要還醒著,思維便集中在這一點上,朝朝暮暮,一天又一天,我自己都覺得很累了,可我已經無法控制,而她毫不在乎,有時竟還闖入我的夢中,使我不得片刻休息。我已經沒有餘力去幹其他的事情了,成天拖著一副空空發皮囊,兩眼無神,被攝去靈魂似的生活著。我經常會看日曆,一計算:啊!還有三十幾天就要中考了!我便愈加焦急痛苦和興奮快樂。我會歎一口七自言自語:“再過一個多月我便再不可能看見她了。我又會舒一口氣說:痛苦終於要結束了。接著便流下些眼淚來,還居然帶著笑。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送我筆,要請我參加她的生日,而當我請求晚上送她回家時她又斷然拒絕,不說任何理由。我無法和她接近,於是經常在大街上轉悠,希望和她巧遇。有一次看到了她,我轉身狂跑,跑到角落裡躲藏,因為她太多的拒絕已經使我變得自卑,我總覺得她是以一種鄙夷的眼光看我。
我在愛巨大的矛盾中煎熬,這種巨大的痛苦超出了一個十六歲孩子所能承受的極限,於是,所有的一切都亂套了。中考的來臨於我仿若鳳凰五百年的一次燃燒,既要承受難忍的切膚之痛同時又不當中獲得再生。
中考,轟轟烈烈的失敗了,連縣裡的重點高中都沒考上,於是,這成了那些老師們進攻的豁口。我的轉學使那個破學校的老師很沒面子,同時害怕有學生尤效,兩年來的仇恨和沉默匯聚成一股黑黑的龍捲風猙獰的亂舞。課堂上學生大會上,只要有學生扎堆的地方便大肆宣傳:我們學校最棒啊,當年的宣武,在縣裡的重點初中讀書,結果連縣重點高中都沒考上,還曾是我們學校的第一呢!哈哈哈!你們去看吧,那丫就住在武人街七十二號,他家裡就是干嵇康那手藝的,對!就是那個笨蛋。所以同學們啊
我呸!還給學校打廣告,哪有這種不要臉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居然學校的年級第一都考不上,你還作自豪狀說你教得好?教得好的老師早走了,剩下的是殘渣敗類!好的學生早走了,剩下的是八稈子打不出一個響屁的白癡!而你還在愛這兒王婆賣瓜。寧做雞頭不做鳳尾,我偏要做鳳尾怎麼了?人往高處走懂不?像這中山旮旯裡的學校,永遠成不了大氣,五十年前這樣五十年後還這樣!
唉!我成了千古罪人,現在的老師怎麼成了這樣子。
他們依舊用惡毒的語言宣傳著,可夏天一過,校園裡的野草不還是半人多高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