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我真不知該說道些什麼?門窗外的鞭炮爆竹辟里啪啦鬧成一團麻,我看著滿世界的喜紅色,心裡卻總是掂著這空氣不斷地擺弄兩隻眼珠子。我十分明白,這一年又嘩啦啦過去了,像一場洪水,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裡的一切好的壞的舊的新的都沖走了,衝到了一個我永遠也尋覓不到的地兒。只是記憶,給人的是表象的緬懷,緬懷裡面卻是一條條傷疤,而傷疤的疤我已然忘卻,惟傷獨個在我心裡盤桓。今年是牛年,可我不多想說它,我怕明年又是一個記憶惆悵的年頭。
少年不識愁滋味
愛上層樓,愛上層樓
為賦新詞想說愁
……
我不知道辛棄疾寫這首詞那年是不是牛年。倘若是牛年,我興許心裡多少會有些慰藉。我想我不僅是個身體羸弱的人,心大抵也是不堪一擊的,因而陰陽調和的至理名言易於使我仰慕上辛棄疾這類既不失英氣又繼懷詩意的人物。他看清傷愁是他飽嘗憂患的結果,許多人手捧著前人的經歷,知道“前車之覆,後車之鑒”的道理,卻往往不能自持,心醉於林林總總的世俗浮華之間,茲人如我。而我至少有個慰藉的對象,不致顢頇,不致墮落。所以我還
有些些激情藏於心底。
所以我想,倘若這首詞寫於牛年,那我會歡呼雀躍,起碼我得出個結論——辛棄疾於牛看清年少的憂鬱傷感。他既是我的膜拜對象,為了隨波逐流我當然會以其總總行動言辭甚至是性格為訓,我要加以幼稚的模仿,卻真心的快樂著道:啊,牛年來了,牛年來了。因而我會覺得這年我也會看清這無知愚昧的消沉憂悒。這當是我的快樂,以一個惟憑空臆造的思緒快樂著。所以我當自豪且有所得。
然而,我這類人,雖刻刻憂傷,卻不無風火之時,且風火必極至之。因而人論不免多有浮躁之辭。但我以此說牛道年卻未嘗不可。下面姑且淺試淺試:
哈哈!牛年,牛氣沖天的一年,牛溲馬勃的一年,現在正牛逼閃閃的昂首挺胸地走來。他一腳往上海那麼一踏,滬指一路火山噴發地飆升;往巴黎一踏,那達賴喇嘛與薩科齊卻抱作一團雙雙氣沖斗牛地打了起來;又往華盛頓一踏,布什下台,一個黑人奧巴馬橫空出世……這頭牛呀,強著頭,扭著嘴,飛揚跋扈地四處竄著,不論你是誰,不論這是哪兒,它一路飆過,把身上的紅色留下,給正義抹上一把喜慶,給邪惡刺出一片血光。唔啦啦,但這牛飆了365天後就要走了。
那麼,是牛傷心,還是你傷心?
我想牛大抵不會怎地折磨自己把自己蓄意整得心碎了罷,他一走便走了,發送盡自己一年的喜慶就豪邁灑脫屁顛屁顛地走了。也許,傷心的,只是人,茲人如我。
也罷,也罷,傷心的不過一個微乎其微的人而已,死活一個樣,“一花一世界,一草一天堂,一葉如來,一沙極樂”,於世於人,無關痛癢。
不對,我怎麼對這牛覺得少了點什麼!啪,掐指一算,我卻是屬牛的呀!哎喲,我個傷心一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