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有了份量,帶著餘溫的酡紅一點點墜落到山的頭頂,撫摸著山的每一寸肌膚,而山的皮膚也因此染上了少女般羞澀的粉紅,在城市的邊緣期盼著夜晚的降臨。
忙碌的一天的人們以各自的方式奔向那個讓人休憩被人們賦予了太多溫情的地方——家。而我卻朝著與家相反的方向,也因此看到了在兩點一線的慣常中不一樣的'畫面,至今不肯忘懷。
公交車站。
初夏的晚風總是帶著點爽朗,聲音過處,毛孔也就根根直立,抖落了水分,在空氣裡雀躍。
幾個穿著校服的學生安靜無語,似乎是累了,與他們那離開了學校後本該活力四射的年齡不甚吻合,這也恰恰與晚景契合,與我的心境契合。
不知道為什麼,等公交車效應總是在我的生活裡上演,於是,在夕陽裡,身邊等待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而我也只好在這匆忙的城市步伐裡放緩自己的視野與心靈。
一串自行車鈴聲在汽車鳴笛中穿插,有點急促,頻率高,而且力度不小。我遍尋聲望去,一個有點熟悉的騎著自行車的身影闖入視野,而在他的身後是一個更為熟悉的也騎著自行車的身影,一男一女,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一前一後,前面的打著車鈴,後面不緊不慢地跟著,於是從我身邊騎過,又繼續朝家的方向騎行,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遠去,我的心頭漸漸在習習晚風中湧上了一點暖意。這對父女讓這個黃昏有了別樣的意義,或許對於他們來說這樣的生活已成了慣常,可是我卻看到了在課堂上看不到的親子關係。
父親騎車在前,鈴聲很響,用來開道,而女兒安心地跟在車後。父親就像那蒼鷹,在他的羽翼下便是他的幼雛,風雨之中呵護,危險之下保護,從出生那一刻開始,直至自己生命的終結。而這樣的愛意傳承在這個世界的每一處默默進行,沒有刻意言說,也無需大聲表達,最終「親情」兩個字被一代代用情書寫並鐫刻於心。
正在我內心裡慢慢蕩漾著美意的時候,另一對父女身影也不經我的同意也就將在我的心頭蕩漾。
電動車後的女孩子是我班上一個學生,性格外向,眼睛似乎會說話。但是因為班級紀律的約束,她平時倒也乖巧,不大聲說話,不惹是生非。可是坐在爸爸的身後的她,與在課堂上便是兩樣了。她眉飛色舞,臉上洋溢的笑容真誠而燦爛,足以感染每一個處在憂愁中的人。我猜她正在跟爸爸講述她今天在學校裡發生的趣事,而分享她成長中的點滴對於父母來說就是最好的愛意表達和信任依賴。電動車疾馳而過,在他們的身後留下了那個活潑的女孩子的笑聲,也在空氣中微微醞釀著、升騰著。如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歸家後升騰著的日子般,在爐火晚飯中貯藏著溫度。
公交車終於來了。
而在這短短的幾分鐘內從等不到的略微煩躁到這兩幕場景在腦海中的定格,我覺得我是幸運的。都說自己的生活要自己體驗與體味,所謂的冷暖自知大抵如此。而事實上,我們還需要去體悟週遭的生活來認識自我,關照自己。有時候在課堂以外,我們會發現我們所認識的學生是更加真實的。我在想,我們認識他人認識世界往往是受限於我們人認知視角與視野,同時也困惑於解讀世界的能力,儘管這一生我們都是在不斷擴大視野與擴充知識,但是事實上,如莊子所言「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一樣我們始終處在這樣的悖論之中。可是,即便如此,在人類對幸福的追求時,從未因噎廢食,相反,愈是困頓愈是奮進。而每每打動人心,都是那點滴情愫,它們最是那人間煙火,一邊溫暖一邊芬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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