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他獨坐江岸,把魚鉤懸離水面一尺半,等待魚上鉤。
去年的冬天延長了一點,河面剛剛解封,陽光下,泛著靈動的光,才顯的有一些生機,岸上依然,碎石嶙峋,突兀的樹幹擺出一種陰森的姿勢。一隻麻雀突然飛起,枯枝如釋重負,發出輕快的呻吟。
羊腸小道上,一匹瘦馬奔騰而過,塵土飛揚。
從一開始,他就是一個過客,想世界上任何一草一木對於時間來說只是一過客往,他只是想在新與舊的間隔間索取些什麼,然後撿起腳下任意一塊小石頭,刻下自己的名字,把它扔的很遠很遠,不管多少年後,莫名其妙的飄移,讓那快石頭沉落江底。
她對他說,釣魚竿的這種角度等不到誰,只會老了自己。
他笑笑,只是單純的喜歡用這種姿態面對江河,用這樣的角度審視河面上下的距離。很簡單,不過是一種消遣,再加上一點渴望,好打發時間。
她說,你是一個忌諱世俗的人,永遠想和別人不一樣,從來不原做別人做過的事,也不喜歡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你渴望不凡,但你同時有會締結冷漠,會把自己封鎖,或是被封鎖,這是規則,而你害怕孤寂。
遠處經常有馬車經過,轱轆的壓抑與鈴鐺的輕快響在一起,在坎坷與芒草間跌跌撞撞。
生命毫無道理,無所謂公平不公平。他們為了某種自認為屬於自己的東西跋涉於泥濘,在一做古式的戲台上塗者花臉,生旦淨末丑,咿咿呀呀,面對著相同卻又各自陌生的眼睛,每個人都不知道各種臉譜分別代表了真正的誰,每一個臉譜上各種顏色分別象徵了什麼。每一道線條預示了他怎樣的命運。
她凝視著他,你其實是一個迷路的孩子,你不知道該逆流而上還是順水而下。所以,你要在這裡等,等待一個時機,等一個堅定的理由,等一條魚。
他換了一隻手,魚鉤懸空一尺半,不動的距離,他並不是行屍走肉,一顆新也如這江面,扔一塊石頭,也會蕩起波紋,甚至是浪,暴風驟雨下,他從不專注與任何一件事,注重的只是過程,是一種感覺。他沒有特定的路線,在這渺小而又蒼茫的世界裡,他不接受任何約束,就想一條線,穿越時間與空間,不停的延長,但永遠不會相交。
微微起了風,將水粼粼,光永遠射不到江底,只給水面鍍了一層銀,彷彿水下宮殿的水晶屋頂,掛滿了風鈴,叮噹叮噹。
她說,你等待的或是爭取的並不是一個對手,而是一個同盟者,而這個同盟者又必須同時是你的對手。
他笑了,笑聲清朗。殘紅夜飄香,晚渡江,一曲東風斷肝腸,淚幾行,濕了誰衣裳。
他佇立在船頭,嗅者她的發,若有若無的荷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