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淒清的冬夜,在我,是一種感覺。感覺冬夜?誰閒著沒事?有病吧?
什麼歌裡唱的?“走路,你要走大路”。尤其是在冬夜,在深冬深夜走路。我是“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的人,我煩,我憂,我……撿沒有燈光的地方,沉寂的地方,甚至於有點嚇人的地方,走。
城東公園的角門洞開。於是撇開那含情脈脈的燈光,決然地向深不可測的冬夜走去。
雪後,北風扶著如鐵的樹枝——那是它的琴,嗚嗚呀呀唱夜歌。
腳下,積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恍惚中,我知道,東面是山,西邊是湖,腳下是路。這路,白的是雪,泛著青光的是冰,只有黑乎乎沒有一點光亮的地方是路。
這路,我走過多少遍了?說不清。那是走過的路麼?似曾相識,又不相識。在遊人如織的假日裡,你認得誰?誰認得你?你和誰相知?誰和你相知?
我就這樣走著,沒一個人同行。如果在雪夜裡碰到一個如我這樣走路的人會嚇我一跳,我也會嚇人家一跳吧?誰會這時候夜行?
我還有一點清醒,我不願見到誰,我不怕見到誰,我還渴望見到誰,我終於沒有見到誰。只有我一個人。我這時候好希望有人打劫,打劫我,那樣我就沒有煩惱,沒有憂了,可是沒有。耳邊是呼嘯的風,腳下是讓我摔跟頭的冰。那些樹,那些光禿禿的、黢黢的槐樹,肯定是槐樹,還有那槐樹林中跟我踽踽而行的圓月,才是我淒清的朋友。
我踏上冰封的湖面,向我心裡感覺的方向,走。雪堆。冰窟窿。怎麼不讓我一腳踏空呢?墮入冰湖,成為一個凍死鬼。只是,你不會聽到我呼救的慘叫,你聽不到。走,我還是有感覺。冰面上發出“卡卡”的聲響,裂了?還是我單調的足音?
我終於涉過湖面。望見遠處燦爛的燈光了。
不知怎的,我平靜的心,一切無所屬的心,竟擔憂起來。我和那誘人的燈光近在咫尺。但,我闖進了淒清的冬夜,我還能從淒清的冬夜裡走出去嗎?
好想就這麼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