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雄壯的河流,起於平靜,終於平靜;再激昂的樂章,起於和緩,終於和緩。
然而,人們總感喟於奔湧的河流而忽略了上游涓涓的泉水和入海處淺淺的浪花;總熱衷於欣賞樂曲的高潮而忽略那引人入勝的開頭和令人回味無窮的尾音。
的確,“過程”是任何一件事中最重的一筆。就拿一場球賽來說,只要球踢得好看,結局如何只是一個次要因素。但是,如果有本首頁缺掉的書,我們或許很難靜下心來將餘下的故事欣賞完;而對於聽書評的人來說,最牽腸掛肚的莫過於“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一場球賽,如果沒有起始和結局,也就是我們說的起點與終點,而只是讓球員在場上唱獨角戲,這場球無論如何不能說精彩。
提起蘇軾,人們往往會想到“飽讀詩書、為官被貶、心胸豁達”,而這三個詞分別反映了蘇軾命運的大波折大起合——起點、過程、終點。但“為官被貶”更多只是“飽讀詩書、心胸豁達”的陪襯。在他命運的終點,是他用“滿腹經綸”寫下的一篇篇豪壯詩篇。“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天下萬物盡為蘇軾所有,“滅滅生生何必在心頭,”何等胸襟!蘇軾以他多舛的命運為他生命的結局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一直為世人所景仰。
思緒回到現實。池莉曾說:“人生有三重境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孩提時代是我們人生的起點,我們看世上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不帶任何虛假,容不得半點矯情做作,以誠待人;而壯年則是生命的重要過程,然而,我們開始對周圍的事物產生懷疑,總愛戴上“變色鏡”去看人,虛偽在人際交往中變成法寶;到了老年,紅塵俗世全然看透,多了份坦然,於是我們的生命欣然謝幕。倘若生命沒有起點的稚嫩與終點的安詳,而只有壯年的雄偉,恐怕我們再也難得一見什麼純真、反璞歸真,恐怕這世界只會有爾虞我詐、坑蒙拐騙!
我們讀律詩,讚賞的往往是精彩的中間兩句,但真正表現詩人情感的,卻是詩的開頭和結尾。詩人們在那“起承轉合”中總會突出“起與合”,就是那大開大合才真正抒發了詩人的豪情壯志!
所以,當我們感歎於當年強烈的陽光時,請別忘了充滿生機的朝陽和韻味十足的夕暉。當我們為精彩的過程而激動時,請別忘了那同樣振奮人心的起點和終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