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我要減肥”四個字端端正正地寫在筆記本的扉頁上。然後筆尖停頓了一下,她把紙撕了下來,揉了揉,又丟進紙蔞裡。
這是人間最悲慘的一幕。她把頭靠在左臂上,右眼盯著鏡子裡的“肥肥”。的確很肥!如果不是她還看見自己的話,她真懷疑鏡子裡的女孩沒有眼睛-她的臉部都是肥肉。
轉念之間,她把紙蔞裡的那團紙揀起來,鋪在桌子上。
她緩緩地吸了口氣,在心裡大喊:“我-要-減-肥。”
饒網裡在評選“實中最醜的女生。”
她點擊了那張帖子,看見回帖後提及的名字後唏噓一聲。那些女生她都見,還算醜嗎?有像不會啊!
怪盜直呼她:“HI!你上線了。”“你在哪兒?”“你在幹什麼?”“吃飯了嗎?”她一一回復了怪盜。等了半天,QQ都沒響。那傢伙一定又進魔力專區了!於是斷了連接,下了紅,但沒關電腦。
她把手摀住了臉。她摀住的是“豬”身上的“皮”。
她又上線了。
在一分鐘之後。
殺手跑過來跟她說:“瑩瑩,我想你應該很美的!”
“是嗎?”
殺手是她的同班同學,她有意地加了他的Q,卻不肯告訴他她是他的同學。但這樣不是更好,我們擁有更多的語言空間。
“瑩瑩,你知道嗎?前天有只很肥的恐龍問我說怎麼減肥,猜猜我怎麼跟她說。”
她記起上次他是這樣回答的:“你看我那麼玉樹臨風(意思是被風吹得亂倒的骨子架。)我還想問你怎麼增肥呢?”
……
“我沒參加過什麼運動會,可當學校要舉行校運會,班裡推選鉛球運動員時,他們把我的名字給叫爆了。結果我參加了那唯一一次校運會。但第二時我掄手幅度過大。手就脫臼。”
“是嗎?”
“是的。後來我再也沒參加什麼會的。因為他們都不選我了。”
殺手下線後,她就一直和工籐新一聊著很歡。
新一住在北京,她住在廣東,中間隔著秦嶺-淮河。對於兩個人來說都不成問題。
她第一次跟新一談到“肥”的話題時。
新一對她說:“肥不肥,真的不是很重要的。但,哈哈,可要抑制繼續增長才行。”“每個女孩都很漂亮,只要你細心觀察的話。你認為靚的女生不一定真那麼靚,醜的女生也非絕對醜的啊!應該看個人觀察尺度。”“其實肥肥的GIRL有時候蠻可愛的,像麥兜一樣,我很喜歡。”“別自卑了,你要自信一些。”……
新一真是個大好人。她想。
媽媽又煮了大鍋好吃的飯菜,惹紅了她的眼,都是她最愛吃的食物。天哪!她把鼻子湊近一聞,真香,比新疆羊肉串還好吃,比天津狗不理包子還讓人癡迷,比四川火鍋還刺激人心。
電話鈴響了,是QZ。
“我都給你想好了,從現在開始,我要幫你進行瘋狂減肥計劃。我們的LOGO是‘COMEON,LOOSEWEIGHT。’”
“不錯。可是現在是午餐時間,我不能談太久。”她很嚴肅地對他說。
“對了,你要答應我不能吃太多,記住‘COMEON,LOOSEWEIGHT。’”QZ的電話斷線了。
她把筷子放在排骨上,瞧起來真開胃。吃下第一塊時,媽又夾了第二塊給她。她又吃了第二塊。爸告訴她多吃魚有營養。剛要下筷,QZ又來電話了。
“你告訴我,是不是又吃肉了?告訴我,是不是還準備再吃?告訴我,你想要再胖下去的話。”QZ似乎什麼都看見,說話也憤憤的。
掛上電話,她直接走進臥室。
“爸、媽,我吃飽了。”她喊道。
下午。教室。上課時間。
“我們都是趴在樹上的葉子,柔和陽光,將我們照得光彩奪目,我們等待春天的來臨。
現在,滿地都是夏天的味道。
我趴在樹幹上呼呼大睡,因為我是葉子。很多人都趴在我身上呼呼大睡,因為他們是壓在葉子上的葉子。”
什麼人趴在她身上睡覺,她不知道,但她確信,有很多人準備把她當成鋪在樹幹上的葉子休息。
“我是不是又長胖了!”一個女生對她男友說。
“怎麼會叫?比別人可好多了。”男生指了指經過他們身邊的她。
“又有人朝我身上壓了一下。”她說說哮著嘴走了。可她認為這個男生淨重量是超不過她身體一半。老實說,被這個男生壓著的感覺還沒那麼強烈。
QZ列了一張“不准表”給她。
“以後,上面所說的東西不准看,不准聞,不准吃,不准咽進肚子裡。”
“有那個必要嗎?”她垂頭喪氣地說。
“不准說不要。”QZ一點也不留情面對她說。
又有人壓了她一下。
“你應該去減肥,你壓得我很疼,很重很累。QZ。”她突然出聲對QZ說。
“我又沒碰你!”QZ聳了聳肩,看看自己與她一點肌膚之親,於是大喊冤枉。
三天內,她都照著QZ的話每天每餐只吃一碗粥或米飯。對其它飯菜不聞不問。
她感覺自己真的減下來,做任何事情都沒有氣力,體力不支。
“你就想想你什麼不好,什麼東西自卑,你就會堅定自已減肥的信心。”QZ在網上叮囑她。
“我有什麼地方不好嗎?”她問。
“沒有嗎?比如你沒才藝。別人會彈鋼琴、拉小提琴你會嗎?”
“可我會寫文章,參加合唱隊。”
“那你學習都不提高,這總行了吧。”
“可我什麼獎都得過!學習不提高,是因為分數高了提不了嘛!”
“那別人都做論壇的版主,你混了幾年都沒有。”
“那是因為我不喜歡做版主啊。”
QZ是辯不過她的。QZ忘了,她可是區辯論賽出來的高手。
“那你比別人胖、丑,沒BF,行了吧!”
正中要害。她無話可說。
自從新一對她說漂亮女孩不論胖瘦後,她一直改變思維認為她不胖。可QZ卻怎麼也不放過她。
她又低下頭,捂著臉,摸到很多肥肉。
媽媽又做了一餐飯菜。
她拿起筷子,吃起飯,也不夾菜。媽夾了點魚肉在她碗內。連續幾天素菜讓她倒胃。當她看見這些肉類食品時,突然有一種很嘔心的東西衝到她的喉嚨。她直奔“WC”。
之後,她躺在床上休息了兩天。
“我們是趴在樹幹上的葉子。在等待,春天來臨,卻在秋季埋入泥土永遠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