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一次注意到了朋友家陽台上養著各種各樣的花草,姿態萬千,爭奇鬥艷,十分羨慕,一時心血來潮,從市場上搬回了好多花草,文竹、吊蘭、海棠、月季……剛開始,還記得要時常松土、澆水,但漸漸地也就倦怠了。養花哪裡是什麼閒情逸致,那完全是勤快人才做的事,功課變忙了,那些花兒就被我擱在陽台上,漸漸忘了。
過了許久,來到陽台上翻找舊物,才又看到了那些花兒,本是那樣美麗的花兒,現在卻都變成了一團枯黃的亂麻了,不知已干死多久了,我默默歎了一口氣,將這一株株枯枝搬開。
突然,那一抹綠吸引了我。那角落裡的仙人掌竟熬過了這麼多天,活了下來,不管陰晴風雨,不管旱澇霜凍,也不管那一小捧泥土如何的乾涸龜裂,他總是挺拔著身子,每一根刺都驕傲的伸著,像鳥兒伸出渴求的喙,貪婪地吸取著陽光和雨露的洗禮……可這僅有的仙人掌卻並未給我帶來多少喜悅,畢竟它太醜了,既不美,也不雅。我有些遺憾地感覺到,生命真是太脆弱了,為什麼美麗的那樣嬌弱,而不美的卻是這般倔強、執著?想著想著,竟莫名生出了一種怨氣,我越看那醜陋的仙人掌就越生氣,美麗的吊蘭、月季都沒有活下來,你這醜陋的仙人掌有什麼活下來的資本呢?我隨手拿起了旁邊的一截鐵絲,狠狠地向仙人掌刺去,一下,兩下,三下……看著它破碎的枝莖流出了綠綠的汁水,不知我的腦中有什麼怪想法,竟然感到了一絲快感。我把它又一次丟到了角落裡,從此忽視了它的存在,漠不關心。
那日,我在陽台上賞日落,無意中又瞥見了它,它竟還活著,而且比之前更加挺拔了,夕陽餘輝灑在它身上,每根刺彷彿都鍍上了一層金,它的底部竟還多了許多小節,嫩嫩的,看著,我突然感覺它可愛起來。想起曾經那般殘忍的對待它,有股羞恥感和犯罪感湧上了我的心頭,我默默走開了。
這是多頑強的生命啊!它的傷口不但癒合了,而且還發了些新節,讓生命更加充滿活力!這令我無比震撼,誰想到,真正的震撼還在後面呢。
那日清晨,媽媽說:「那盆仙人掌開花了。」我驚了,難以相信,我推開了陽台的門,新鮮的空氣迎面而來,晨曦中,那角落裡的一大團格外耀眼。那難道就是仙人掌的花麼?我走近它,定睛一看,是的,那是仙人掌的花!四五朵小花分散著,淡粉色,異常漂亮。十二瓣花瓣綢緞似得富有光澤,在晨曦的微光中輕輕地顫動著,流蘇一樣的花穗驕傲的抬著,上面都是金燦燦的雪乳一樣的花粉。它靜靜地開著,像個美人似的,萬分高雅,渾身都有著耀眼的光芒。我讚歎著花兒的美麗,卻發現,那擎著花兒的仙人掌身上皺紋更加深了。它用以生存的僅僅是小小的一捧泥土,卻開出了如此美麗的花兒,必是用盡了心血吧!
我想起曾經那樣肆無忌憚的嘲笑它的醜陋,曾經殘忍地對它進行傷害,深為自己的庸俗和無知而慚愧。
它也曾有窈窕的枝,有柔軟的葉,但為與沙漠抗爭,它將自己變得堅強而倔強,它退下了柔軟的葉兒換上了堅強的刺,這是為了什麼!生命!荒漠中它不甘泯滅的美,頑強而倔強是所有人都肅然起敬。美,一旦擁有了頑強,那便是不可摧的!
它是生命的豐碑,在肅殺的沙漠,挺起骨氣的脊樑。
它是綠色的希望,在死寂的沙漠,指引生命的方向。
面對滔滔濁世,置身滾滾紅塵,人,是否應該有仙人掌的俠骨柔情?
這一份俠骨,生命凸顯無與倫比的壯烈。
這一份柔情,生命展示馥郁安詳的寧靜。
願我的生命就如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