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十二月了,樹上的葉子早已枯黃,但竟還有大半都掛在枝頭。
夜幕下,昏昏的街燈中,看到的竟是一樹金黃的燦爛,那一瞬間,我呆住了。
看著那童話一樣的金樹,嘩嘩的拍動著他的枝葉,我竟有了一種要落淚的感動。
我一向以為秋天,枯葉,只是代表著蕭索與孤寂。秋風秋雨愁殺人,古人對於秋天的描寫也大都如此:
概夫秋之狀也,其色慘淡,煙霏雲斂;……
其氣凜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
顧其為聲也,淒淒切切,呼號奮發。
聽著秋聲,看著葉子一片片落下,是一場場的別離,也是生命的枯竭與消逝。淒涼,不捨與無奈總是揮之不去的縈繞在我的心頭。我欣賞秋天的風高雲淡。我沉醉於她的清雅脫俗,但同時也總是不可避免的陷入淒然的情緒中去。
而今天,這種燦爛,忽然給了我一種堅強的感覺。
那棵樹,一個人,執著的近乎固執的站在那裡,帶著滿枝的金色,堅強的在風中挺立。
原來,秋天也是剛強。是堅持,也是忍耐。
今年的秋天來得早,卻如二八女子姍姍的蓮步輕搖,那絢爛的黃葉依依的不忍墜落,我不知道爬滿籬牆的紅艷艷的籐蔓植物叫什麼,每回行走在這條小路上,都禁不住觀望駐足,我想我的神情一定是喜悅的,在這個被古詩詞渲染的蕭瑟悲涼的秋天,有這樣熱情火辣的顏色怎不叫人心潮澎湃呢。彷彿秋風也愛戀著這個季節,柔軟而溫情。陽光恰到好處的暖著我裸露的肌膚,整個人不免沉醉起來。於是嗅到了”芳熏百草,色艷群芳,在幽愈馨”的菊的清香。
自陶淵明歌詠過菊花”芳菊開林耀,青松冠巖列。懷此貞秀姿,卓為霜下傑”的貞秀之姿並於東籬種菊之後,菊花便被中國古代文人雅士引為知己。試想忽然一夜霜滿碧瓦,芭蕉不展,荷敗蓮萎,紅凋綠落,惟有”菊蕊獨盈枝”,會是如何的驚喜呢。難怪明代詩人高啟在”秋色蒼茫人欲醉,寒香冷落蝶先知”的秋天要坐對幽軒賦詩了。這時如果有酒,有一知己,吟風弄月,把盞賞菊,對面是心愛的人,杏眼桃鰓,柳眉櫻唇,素指纖纖,笑靨如春,或者他是長眉俊目,星眸微醉,衣袂飄飄,這場景該是怎樣的風情萬千呢。當然最好是繁花落盡之後於一山清水秀天高雲淡之處尋菊之意韻,盡享生命樂趣,其中況味非塵俗庸人可體會啊。
蘇軾讚譽菊花”輕肌弱骨散幽葩,更將金蕊泛流霞”寫出了菊花清冶穠艷的姿態,詩人屈原“朝飲秋菊之墜露,夕餐秋菊之落英”徹徹底底的將菊做為生命的汁液啜飲而流芳後世,寫出了菊的極致氣韻。李商隱的“暗暗淡淡紫,融融洽洽黃”點染出菊的婀娜婉轉綽約柔姿。古時女子聰慧多情,也以菊喻心,如朱淑真的“土花能白又能紅,晚節猶能愛此工。寧可抱香枝頭老,不隨黃葉舞秋風”道出了與菊同一的孤標傲世,而李清照“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的曖昧已是對菊由衷的青睞了。不管怎樣,古文人們寫盡了菊花的幽香,風姿,異質,奇態,瀟瀟灑灑的裝點出一個風骨無限的菊的世界。唯有唐黃巢《題菊花詩》“颯颯西風滿院栽,蕊寒香冷蝶難來;他年我若為青帝,報與桃花一處開”和《不第後賦菊》“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盡白花煞;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中賦予菊花以重重殺氣,令人心有餘悸而惶惶然。我終是一弱質女流,難將菊花看作金盔鐵甲。而“多少天涯未歸客,盡借籬落看秋風”真正想看的是那凌霜而立獨立枝頭的菊花,好讓自己獨自走完人生的旅途吧。
菊花既然有如此多的意味,它的名字也一定是超拔飄逸的,以花色命名的有:“空谷清泉”,“黃鶯出谷”,“玉蟹冰盤”,“綠衣紅裳”等等。或以花瓣來辨其形而命名的如:“驚風芙蓉”,“松林掛雪”。也有以花的造型來命名的如”金線垂珠”,“十丈珠簾”等,還有以歷史人物和故事命名的,如“嫦娥奔月”,“湘妃鼓瑟”等等。總之一朵花背後隱藏著人們無數的願望與志趣,令人遐思不已。
菊花除了可供觀賞與浸淫之外,還有許多實用價值。可作藥,可釀酒,可制茶,可養生。當今最流行的韓國新新浪漫主義掌門人金河仁更是將菊花演繹成愛情的滋味,浪漫純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