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了，我知道我寫下這些話已是妄想。那些以前的日子，找也找不到。
我終於忘記了過去的日子，和那些朋友一起。
槐樹花，形狀難以描述，有一股奇特的味道。它似乎從來都沒有準時開放，盛夏還是初秋？我總能在地上看見它們的身影。小時候冒著雨撿花，彷彿只是昨天，而時間，早已過了四年。
還有舊貨市場。初一和初二的星期六，下課準時前往，尤其是冬天。上午的數學課陰冷刺骨，空曠的教室裡沒有一絲的暖意，走出去的時候只覺得腿腳都僵硬難以行走。陽光和風一起刮過來，那短短的一段路似乎永遠也走不到頭。中午為了省下飯錢只買兩個餅，然後時間還早，暖熱了身子，背上包，往大鐘寺方向走。那個小小的舊貨市場。一切都那麼的熟悉，每一個攤位上的大部分東西，多少年都沒有改變過。還有晚上。風涼而乾燥，天陰下去，路燈開始點亮。商販都收攤了，我轉悠幾圈後離去，有時會拿著一支剛剛淘來的髮簪。那天下課後看著天空藍紫色奇異的色彩，路燈漸亮，初秋的風已經帶著冬日的氣息呼嘯而來。這時我想起了時光。兩年的時光，奇異而難忘。
或者是那個叫做初等教育學院的大樓，六十年代建成，破舊、昏暗、古老而且陰冷，四處都蒙著灰塵。初一時下午在那裡上課，陽光蛛網灰塵和破碎的綠色牆皮構成一幅美麗的圖畫。那裡的水泥地磚帶著紅色花紋，我再也沒有在別的地方見過。母親沒有來的時候就在門廳那裡背英語，黃澄澄的冬日陽光帶來一絲溫暖，大門外車過得快而無序，帶來些沙沙的空氣流動聲音。也許我再也回不去了。
是的。967，這三個數字記載了從小學到初中的太多。還有302，中午我趕車到四通橋東，過了雙安，在邊上小店吃飯。然後我走過街天橋，到大鐘寺，逛兩圈後離開，心裡背著單詞和課文。不知為什麼我對這幾個地方的印象全是冬天，冷風和陽光。967，晚上乘它回家，下的站變了，卻仍然還是那綠色的車子，繁忙的三環路，傍晚闌珊燈火。現在我想懷念，卻知一切已經是不可能。
我們的劍中英語老師，說到選項時喜歡說Bforboy。後來讀李碧華的文字，幽靈般的小女孩說，不，不是B棟，是D棟，Dfordeath。
初三開學的第幾個星期五了？我想寫下那麼沉痛而深切的話語，我說，我想死。哀莫大於心死。那幾天我帶著艾略特的荒原，英文詩裡夾雜著其他語言，看起來古怪而哀傷。我再也不想說相信未來。當無情的蛛網查封了我的爐台？生命也不過如此。後來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即將死去，那種窒息與悲傷剎那間蒙蔽了心靈，我在夢裡大聲吶喊，卻只聽見自己開了叉的聲音，絕望，無奈。
哀莫大於心死。我明白原來從小讀莊子還有這等超脫的好處。那是初一，日日夜夜，品讀著莊子的宏大語句，儘管不懂意思，卻還是覺得在一片空茫中，終於找到了一片飛翔的地方。不想再說現在我所在的那個班。文學？半個多學期下來，文學這兩個字，早就變成了空殼。我愈發懷念過去的日子。那幾年，我活得彷彿就是文學青年。而現在，再也不可能。未來也不會的。哪怕十一二歲的小孩子不懂得什麼是成長與衰老。我在公交車裡看著自己日益衰老的雙手，明白沒有什麼是永垂不朽。
讀陳丹青的文章，忽然明白，說那麼多有什麼用呢？這人生就是一個名利場，唯有真君子，心狠手辣，不徇私情，光明正大，超脫物外，大隱隱於市，活得悠閒自在。每個人自有自己的人生目標。高尚也好消極也罷，不過只是那樣一團血肉，說遠了，那樣一捧塵灰。
終於能超然了。半個學期，被我們的班主任牽牽絆絆，一直沒有想開。終於，一朝頓悟：人自有自的活法。課外的英語老師，跟我們傳授秘籍：你們老師罵你們的時候，就複習一下功課，或者背背古詩什麼的，別把時間浪費了。如此看來，也不錯。生命只有一次，算來，似乎也不過幾秒鐘。人生何其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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