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沉下山去,夜色攀上天空。馬蹄下,荒草叢生,枯枝滿地。遠處有幾隻烏鴉歇落在樹枝上。啼叫聲淒涼,悲哀,一遍遍的迴盪在夜空之中。
今天趕了一天的路,那匹削瘦的馬兒早已吃不消。前方有戶人家,我便下了馬,牽著韁繩一步一步朝那戶人家走去。
「叩——叩——叩,有人嗎?」我試著叩門。
不出片刻便有位老婦人打開了門。她將上半個身子探出來朝我身後張望,在確定除了我與一匹馬之外再無他人後才長舒了一口氣。
我上前作揖行禮道:「老人家,在下杜甫。行路時路過貴寶地,卻見天色已晚。不知——可否留在下借宿一晚?」
老婦人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我一番,然後將身一側「既然這樣,那就進來吧。」
正當我牽著馬踏入院中時,有位老翁迎了出來,接過我手中的韁繩向馬廄走去。之後又多添了一雙碗筷,熱情地邀請我一起吃飯。
沒過多久,外面傳來了一陣陣急促的敲門聲,那敲門的人邊敲還邊喊著:「皇上急需兵役,裡面的人趕快給爺把門打開!別耽誤爺辦差!」口氣甚為煩躁。
老翁聽聞一把扔掉筷子,起身向院子的南牆跑去。而老婦人則一邊高喊「來了,來了!」一邊幫助老翁翻牆逃走。老翁在老婦人的幫助下越過牆頭,順利逃跑。之後,老婦人便去打開了門。
「哎呦!」外面的官吏還未進門便將老婦人一腳蹬翻在地。隨機怒目圓睜道:「媽的!這麼晚才來開門,趕緊叫你家裡的男人都出來!」
老婦人開始低聲哭泣:「我的三個兒子都去防鄴城了。昨天,我的一個兒子捎信回來說,他的兩個兄弟最近都戰死沙場了。活著的人尚且苟且偷生地活著,可死了的人再也無法回來了。」說到這兒,老婦人不禁老淚縱橫。
「那你家裡還有些什麼人?」
「家中再無他人,只有一個還在吃奶的孫子。因為有孫子。所以孫子的母親也並未離去。」
「那就是說,你家裡還有人?好!你,去把那個女的給爺帶出來!」為首的官吏指著身後的其中一個官吏說。
老婦人聞言趕忙半支起身,死死地抱住被指使的官吏的一條腿,使他無法挪動半分,而且哭得更傷心了。
「官爺,不,不要!孫子的母親進出連一套完整的衣裙都沒有,她不方便見人啊!老婦我雖年老體衰,但請求同各位官爺一起返回,趕緊應徵河陽的兵役,還能夠為軍隊準備早飯。」
官吏低頭看了她一眼,似作沉思,片刻之後道:「罷了,罷了!一併抓回去,也好跟上頭交差。」
夜深了,說話的聲音消失了。但還能夠隱約聽到低低哭泣的聲音,漸行漸遠,直至完全消失。我知道,老婦人已經被他們帶走了。
接近拂曉,老翁從大門走了進來。見老婦人不在便問起我,我將事情的經過詳細說給他聽。在聽到老婦人已經被官吏捉走的時候,一下子癱軟在地,眼中流露出悲傷的神色,雙鬢的髮絲似乎又斑白了幾分。我把老翁扶進屋就向他道別,然後牽著我那匹削瘦的馬兒上路了。
天,下著濛濛細雨。整個石壕村都籠罩煙雨朦朧的悲傷氛圍中。我不禁會想:當今叛亂四起,君王卻又將兵役的重擔加制在百姓的身上,他們何其無辜,為何要忍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之苦?如今竟連年老體邁的婦人也要抓走。
再回眼,滿目瘡痍的河山,國家何在?亡魂可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