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有一個如你一般的人,如這山間清晨一般明亮清爽的人。如奔赴古城道路上陽光一般的人,溫暖而不炙熱,覆蓋我所有肌膚。由起點到夜晚,由山野到書房,一切問題的答案都很簡單。我希望有個如你一般的人,貫徹未來,數遍生命的公路牌。」
——張嘉佳《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在我和你近乎一樣的面孔之下,有著相通的血液,相像的性格。可我多麼的不希望身邊你的存在。我希望你我只是路人就好。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接觸「憎恨」這個詞的呢?我不記得了。但每次將這個詞用在你的身上,恰好能表達我和你每次爭吵之後我的感受。我並不是真正的「恨」你,你也並不如吵架時罵我的「沒用的東西,老子不管你了」這樣真正的將我放棄。我們間是複雜的感情。只是對彼此的「恨」多於了「愛」。
我們是各自的矛盾體。同樣固執的把自己認為對的一面歇斯底里的向彼此怒吼,而後相互的責罵,借此達到率先將對方氣得無法回擊的目的。其實每次我都會「贏」的,但你總會在要「輸」的那一刻停止這場無趣的謾罵——一巴掌就能結束。在我成長的這些年裡,讓我記憶最深刻的不是媽媽的囑咐,不是外公的香茗,更不是風味的小吃,而是你的巴掌。我不喜歡你的巴掌,在任何時候都不喜歡。不論是鼓勵我的拍手,離開家參加考試的擊掌,還是你憤怒時四處揮舞著的手,在我的記憶中,都是不好的回憶。
我是如此的討厭十多年如一日在彼此的互責中度過的生活,而你卻樂此不疲。從早晨起床的拖拉,一直到晚自習的結束回家,你都能向街坊的三姑六婆看齊。我不嫌你嘮叨,這是所有為人父母的「通病」,可是當你昂著頭,雙頰通紅,頸部的血管因為怒吼而變得猙獰時,我是這樣的討厭你。我也曾祈禱過,有一天你會突然的對我溫柔,不再是兩個人的爭鋒相對,但這樣的場面,在我生病時也不會有。你會埋怨媽媽的疏忽,你會批評我不理睬你的建議多加衣物,你會沒由來的就開始抱怨你看到的一切,然後把一切的不對夾雜著不滿統統給我。我討厭這樣的你。
你有著傳統家長擁有的全部的特徵。言語苛刻,做事不拖泥帶水,對孩子永遠嚴厲。你不允許我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你不許我看電影看電視劇,你不許我單獨出門的時間超過兩個小時,你不許我在開電腦的時候登陸QQ和同學聊天,你不許我買零食吃,你不許我晚回家,你不許我做事拖拖拉拉,你不許我像個不經事的孩子一樣撒嬌,可你忘了,我還是個孩子。也許你還是把我當孩子看的,因為這樣那樣的不允許就是為了我。
可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有一天也會離開,你並不是萬能的一個人,不是麼?我曾以為,在我的一生中,都將會伴隨著你的教誨走過。我也以為,那樣固執和頑強的你,天生就是不倒的。可你還是倒下了。沒了你嘮叨的日子,我是從心裡感到放鬆和開心的,甚至會享受你不在的日子家中安靜的感覺。媽媽是管不住我的,我一次次的撒謊,一次次的晚歸回家,我知道你是不會發現我的種種「劣跡」的。我在玩的心安理得的同時,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負罪感。我在沒有你的日子並不快樂。這種不快樂,伴隨著一次次考試的成績單下發時,到了極致。我哭了。這是我這麼多年來第一次覺得對不起你了。這個道歉,晚了很多年了。
你回家的那一天,我偷偷地哭了。一個人裹在被子裡,放肆的發洩著這些天瘋過的自己心中的壓抑。我以為我離開你的翅膀自己會飛,可我不僅飛不起來,反而越飛越低。我是依賴上你了。但我並不希望這樣。
我們的關係到了前所未有的惡劣。
我的脾氣開始變得暴躁,我會無故的向你和媽媽發脾氣,我會在你開口說上不超過兩句話時突然向你大吼:「閉嘴!」我會看著你就覺得特別的不順眼,我會把你對我的要求當做耳旁風不去理會,我會聽不進你在回家後對我的勸阻和教誨,我會討厭上與你有關的一切東西。你的一言一行,在我看來都是不可忍受的。我知道那個一月自己的心理出現了極度偏激的思緒,那一個月,是我們17年來爭吵最多的日子。
我是什麼時候開始學會「忍耐」和「寬容」的?一直以來,我都在尋找著這些詞之間的平衡點。那一個月爭吵的最終結果,是我學會了這兩樣我以為從來不會存在於我身上的東西。這些,也是從你身上學到的。
你從來沒有因為我的成績變差去責備我,你從不會把「責任」二字置之不理,你從來不會放棄對我的希望。那個每天上學時間準時清晨五點半就會起床給我做飯的人,那個會用凶巴巴的聲音警告我要多添加衣服的人,那個送飯時心急了會做錯車的人,那個一到我生病時會生氣其實心裡比我還急的人,那個因為媽媽一直玩手機而忘了我會大吼的人,都是你。
我從不喜歡稱呼你為「父親」,因為那樣我會覺得我和你的距離變遠了,生疏了。你也不喜歡叫我「女兒」,因為我的行為舉止就像個男孩一樣。現在的我們,更像是「兄弟」。不得不承認,你對我的影響,超過了媽媽。
你會突然的在家裡感慨人這一生太短暫,其實我知道,你是怕有一天就突然的離開。你不知道的是,我比你更害怕。
「唉,我只能當你四分之一輩子的爸爸咯。」
「那你只能算一個路人。」
「路人就路人吧,總比沒有強。」
「你甘心?」
「不甘心又能怎樣呢?人總是要走的吧!可惜,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你過得好的那一天啊!」
「會的,一定會的。你堅持住。」
我希望有一個如你一般的人,如山間清爽的風,如烈日炎炎的雨。我不希望,你對我,僅僅只是一個路人。由起點到夜晚,由山野到書房,一切問題的答案都很簡單,那都是你——爸爸。
「嘿,又在寫什麼?」
「寫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