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城的街道,廣場又翻新了,面對渙然一新的小城,我讚美——偉大的改革開放。
與此同時,我想到了一條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不知什麼時候可以把它修好。
十一年前,也就是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聽人說要在我們村修公路。大家都非常高興,特別是在上學的小孩,因為有了公路就意味著可以坐車去上學了,可以坐車去上學就意味著不怕天不亮就起床還會遲到了。
我們村人口不多,可面積卻出奇的大。一座大山連著一座大山,而村裡只有一所小學,所以每天上學都要翻越一座座大山,遠的要走兩三個小時。
的確,幾天之後,一大群人從門口經過。有縣交通局的幹部,有鄉黨委政府的幹部,還有村幹部。他們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有提著儀器的、有拿著捲尺的、有背著作標記用的木樁的,還有夾著公文包的。似乎走上戰場的士兵,給人的感覺是:此路不通,誓不罷休。
可是,幾天之後,音信全無。後來給村民的解釋是:在采路的過程中,我們說要用到一些村民的土地,於是受到了阻礙。所以公路只得暫時放一下。
於是,乘車上學的願望也只有再等了。這一等,等到了小學畢業。
這一次,“修路隊”的幹部們聲勢更加浩蕩——一個個大有“視死如歸”的氣魄,只差沒喊出“我們就是人民的鋪路石”的口號了。村民大受感動:這就是人民公僕啊,誰要在阻礙修路就揍誰!
但沒過幾天,修路的熱情又熄滅了。原因是村幹部換屆選舉,公僕們都投入到更艱巨的任務之中了。
於是,修路的事又放了下來。而這次更慘的是:到縣城去上初中,要走幾個小時的山路才有車乘坐。而當趕到那裡時,車早已跑光了。
希望本來已經破滅了,可“希望”這東西真的很怪,你不留一絲一毫時,它卻悄悄降臨。
高一有一次回家,正遇上村裡在修公路。原來,幹部們為了響應國家新農村建設,決定動工修路。這時候,心裡真是百感交集,多年的夙願就要實現了。
又一次回家,本打算這次不用走路了。可夢想與現實始終有一段距離。原來公路只修到村委會就停了下來。我想:幹部們公務繁忙啊,每天大小會議不斷。既然修了一半,相信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全線接通了。
想不到,這“多久”卻過了兩年多還沒結束。還是那只有村幹部從鄉里開會回來的車走過的半條公路在那裡接受風吹雨打。
今年大年初四,去舅舅家拜年。回來的路上,遇見了她。我們在那半條公路上邊走邊聊。不一會兒,到了村委會,該分手了。她很惆悵的說:“真希望這條路沒有盡頭,讓我們一直走下去。”為了緩和氣氛,我說:“你錯了,這就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我故意把“盡頭”說得很重。她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會心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