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以為,自己是幸運的。活在一片關愛裡,自由,無憂慮。在一些孩子經歷創痛時,我還在被寵溺著,像一朵順在樹上的花,以為能經久地攀臥於俯瞰。
在消息還沒有傳出的時候,我還在遊戲著,和朋友一起,早早地學會享樂。父親的電話打得突然,翻開,是他悲愴的語調:」奶奶病重,快回家吧。「我聽了,忽然心一陣窒息。
算上年月,奶奶原是家裡最疼,最愛我的長輩。生命中的第一道光,是屬於奶奶的,一雙稚嫩的眼裡,第一抹浮現的,先是奶奶慈祥的笑意與雙手,然後,才是父親,母親,與家人啊。當別的孩子還在襁褓中,奶奶已帶著我走遍了故鄉山水。那時的故鄉時值深秋,菊花在小院裡大朵大朵地開放著,釋放著生命的色彩與溫暖。奶奶為我折上一朵,墊在我的耳邊。她希望我能像菊花一樣,開放著,燦爛著。年歲漸長,奶奶也漸衰老,只是卻依然精神著,像極了多年前的這多菊花。我還記得幾月前的傍晚,奶奶臥在窗頭,在翻看老照片啊。還是那張菊花的,奶奶笑著,與我講它的故事。哦,我也笑著,鼻尖繚繞著奶奶的氣息,心安著。
那是在長久歲月裡的陪伴,是因生命的彼此滲入而充沛出的溫暖。我依戀著奶奶,就像蒲公英與大地的深愛。這對親人的情啊,原不是可以等待的。以前總覺來日方長,當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真的將要走遠,才覺恐慌。
奶奶走了,在一番爭鬥後,我還記得她生命裡最後停留的日子,在醫院,卻還念叨著:」京余呢,他在不在,讓他好好學啊……「奶奶像穿堂的風,遠去了,帶去溫度,帶走留戀,是樹一樣的靈魂,乾淨,溫暖,堅守著,關愛著。她養育了父親前半生,為我操碎了後半生的心與前程。像冬日裡的暖陽,您教會我堅強與獨立,使我懂得思考,懂得感念,懂得珍惜與敬愛。我所能回報的,卻也只有一份虔誠的住院與眼淚罷,苦澀,又更加懂得您的好與真心。
我親愛的奶奶啊,願您能帶走一生風塵,在天國的遠方,安穩著,如燈塔般,安寧而幸福地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