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夏日,坐在插著紅白相間瑞士國旗的齒軌火車中,沿著傾斜四十五度的山體緩緩前行,輪軌輕觸的轟轟響聲在耳邊蕩漾,又依稀聽得不遠處傳來牛憨厚的笑聲。車窗玻璃上映出一大片碧綠的樹林。透過樹葉的間隙,可見得前方是一片青翠的田野。
眼前,便是我只在書中見過的畫面-——那神秘而又廣闊的阿爾卑斯。
高大的山脊幾乎遮住了整片天空,唯有幾絲天光從纏纏綿綿的薄霧中灑下,斑斑點點地圍在沿山而建的木屋旁。這裡的房子大多是歪歪斜斜的,與海平面相平,卻與傾斜過度的山體相違。那圓木壘起的小屋就好似種在草野中一般,破土而出,頭頂著幾絲暖光,蓬勃生長。
專線小火車每行進約五百米便會停一次,以便徒步攀登的遊客疲憊時有所選擇。然而大多數人仍是步行上山。那些銀絲飄飄的老人,含著笑,互相攙扶著向上攀登,如有火車經過,便會駐足相望、輕輕揮手,嘴邊的笑容好似透著金光的雲朵般柔和。他們亦像這山,頭頂著皚皚白雪,迎接著遠方的客人。
火車行至終點,穿過一條狹長潮濕的山洞,眼前豁然開朗。
婀娜飄蕩的霧靄輕柔地覆在起伏的連山上,眼前充盈著青、藍、白三色構成的畫面,層層疊疊,如油畫般。山上的人們一派悠閒自在的樣子,靜坐在軟緞似的草地上。橫臥在山頭草坡的大木樁上坐著一對年逾花甲的老人,他們望著遠方與山相接的布裡因茨湖,彼此倚靠著;金色的拉布拉多犬歪著頭安靜地臥在主人身邊,間或閒散地睜開眼睛環顧四周,又接著閉目而息。幾隻野蜂貪婪地環飛在遊人手中的食物上,淘氣的金髮孩童趕著野蜂來回跑動,大喘一口氣後,便嬉笑著躺在地上不肯起來,溫柔的母親則在一旁露出慈愛的笑影。
這是號稱瑞士最美山景之一的皇后峰。相傳十六世紀中期,在神聖羅馬帝國查理五世發起的「羅馬之劫」中,一百八十九名瑞士軍人為保護教宗克萊孟七世,浴血奮戰、臨危不懼,最後存活下來的四十二人,也就成為梵蒂岡唯一保留下來的一支軍隊。這恐怕就是瑞士軍人的精神吧,無論在哪裡,總給人一種深深的安定之感。這掩藏在雲霧之中的阿爾卑斯山,是一雙親切、堅鋌而又穩固的臂膀,將這和平之城擁在懷中,注視著他們、守護著他們。
在回程的四方透明的大纜車上,我再次回望那雲霧中的阿爾卑斯,層層白紗籠罩下的她,高貴又慈祥。那淡青的原野、靜謐的白雪、閒逸的雲朵和安適平和的人們,已深駐我的心中。
阿爾卑斯,令我深深地著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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