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的山花已開了無數次,我看見你青青的竹杖,你的芒鞋,煙雨之後你淋濕了的蓑衣。你說那裡陽光懨懨,氛圍浚浚。你已疲憊,只想找個安靜的位置,蟄隱在山麓和水溪間,遠離喧囂。珍惜每一聲歎息,傾聽自己的心聲。
遠方那個荒涼的地方-黃州,終於等到了你的到來。拍拍身上的塵土,帶著官場潑來的餓渾身髒水,你知道此刻你只是個被流放的罪犯,毫無尊嚴價值可言。但倚著竹杖的你還是笑了,笑得那樣灑脫和淡定,從容而曠達。遠方的這裡,行走在樵夫漁民間不被人識。遠方的這裡,目光溫暖而親切,真想穿越時空問你一句:江南漁翁可為你曬好了魚蓑?驀地聽到遠方傳來牧童的笛聲,不由得想起記憶中的微濕的馬背,曾經的少年摯友。端叔、介甫曾是同你一起放浪形骸、洗盞更酌的知己啊!可是如今一個杳無音訊,一個竟成為使自己蒙受不白之冤的始作俑者。無法洗刷,無處辯解,索性痛飲一杯。泛舟於赤壁,讓所有的悲與喜隨浩蕩的江水而逝。於是赫紅色的紅色的陡崖和岸邊的瑟瑟悲風靜默著見證了你勃郁的豪情,穿越山風。成為一種並不、陡峭的高度,歷練成人世間最深沉的曠達,撼動了代代凡夫俗子的心。可是你此刻依然在遠方,靜靜坐在時間的肩頭,暮鼓晨鐘中,看浮雲悠然飄過,山默然,聽琴聲空靈,望白鶴翔集,告訴人們:生如飛蓬,不應有恨。你是這樣一個活在自己詩文和人格裡堅定不移的人,在人生的最低谷,
深深隱藏所有的痛楚,卻只見詩詞紛飛灑落,眼中清風洛水。也許,只有當夜闌人靜,缺月掛疏桐時,你才會想起你原是一隻在江波上漂流的小舟,你原是那麼孤傲,不肯停棲在沙洲的寒枝上,你原是寂寞飄緲的鴻影。在千年後,讓人守望了一生一世。位置並不能決定價值。那寫曾經讓你蒙受冤屈的士大夫們早已被歷史湮沒在長風中如鐵甲銅胄般的蒼茫人格已成為後代文人堅實的精神底座。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區,也無風雨也無晴。不因世事的煙雨淋濕了自己真實的心,任心而動,率性而為,即使不能選擇自己的位置,也讓生命的信念與價值響徹在料峭春風之後,綻放在山冰斜照之中!我在千年的冷月下喚你,卻只見江上一梨春雨。如你在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