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腦先生:
我是最忠於您的心臟,您知道那三個漁人後來如何了嗎?
因為沒有任何線索,第一個、第二個漁人都放棄尋找。他們每一日都不停地告訴自己:太晚了,太遲了。但沒有什麼效果,打從他們撿到瓶子那一日起,他們開始每晚做著同樣的夢:一個看不清模樣的人孤獨地坐在一座孤島上,一切都很昏暗,只有一雙黑亮的眼直直地盯著他們。他們每天都被嚇醒。後來,因為精神衰弱,第一個漁人每每出海都昏昏沉沉,一次小小的風浪丟掉了性命。第二個漁人安慰自己,一定有人就來那人,但仍舊噩夢不斷。在他生命的最後一夜,他在夢中終於看清了那人的臉——赫然是他自己。
只有第三個漁人堅信「既不會太晚也不會太遠」踏上了尋找那人的征途。天南海北,每個角落都不放過,但直到他白髮蒼蒼、垂垂老矣,也一無所獲。可奇異的是,他躺在病榻上,臉上卻浮顯隱約的微笑。望著身邊的親人,他喃喃自語:「那麼現在我可以說心安了。那人大概早已獲救了。」隨即,他嚥了氣。
當然,相信大腦先生您必定是看出來了,以上純屬我虛構。但我絕麼有戲弄您的意思,只是為了對您說一句想了很久的話:無論您做與不做,只願得心安。
前兩個漁人想得很細,考慮很多,沒有像第三個漁人那樣做了一輩子無用功。但他們一生活在不安之中,最終將自己困在了心的荒島上。而第三個漁人雖勞無所救,可他求了心安。
我知道您聰明,每每遇到什麼情況總能想到一堆好點子,一堆顧慮。最後的最後,您總說算了,您說有別人,您說做了或許更糟;您說忘了吧。
但您真的忘了嗎?
上次學校組織去了江西支教,您很是興奮。想帶著小孩子做手工,想知道他們平日的生活,想告訴他們外面的世界。可是立刻地,您又時對自己說,不可以。萬一讓他們學會了享受物質怎麼辦?萬一他們是留守兒童怎麼辦?萬一他們用一雙天真的大眼睛看著我,告訴我他們走不出去呢?於是,您幾乎什麼也沒說,只教了半節美術課。最後走的時候,看著孩子們去擁抱最受歡迎的小老師,您站在一邊,懷疑自己連名字都沒好好告訴孩子。
後來孩子寄來了信,收信人裡竟有您的名字;您反覆得看那封錯字滿篇的信,好長時間不放手。我也為您高興,呼呼地越跳越快。連我還是知道,您又多麼後悔那些沒做餓事,每次您想著它們,我也跟著向下沉。
您考慮得多,未必是好的。如果最後非但什麼也沒做,還每每想起都胸悶難過,那些考慮就太多餘了。
您又想過,或許做了,就不一樣嗎?
這回換個例子,您還記得為老人讓座的事嗎?從初中時,您坐公交就不再坐下來了。因為太過內向說不出「奶奶您坐」,也不想做裝睡視而不見的事兒。後來上了高中,一次車子無人,您坐下,結果後來人卻多了起來。一位老奶奶拄著枴杖,一步三晃地上來,看著就讓人擔心。間周圍無人讓座,您控制著四肢僵硬地站起來,臉部也平肅異常。值得開心的是,老人和您道謝,您也抿著嘴角笑了,我也高興地狂跳了好一陣。
瞧,您怕了那麼久,做了,才知道並不可怕,還因此有了更多的勇氣。
我和您同時出生,我從出生起就只負責無盡地跳動,您從開始的一片空白到現在我眼中幾乎是無所不知的存在。但不論是再多久之後,您最深處的悸動都無法瞞過我,您壓抑再久的願望一旦想起,我都狂跳不止。我是多麼懷念小時候地你,想到什麼做什麼,從不會後悔。當然,您現在也不說後悔。
我說了,一開始的故事純屬我虛構,第三個漁人如果放在現實裡也不會心安的。現實要殘酷更多,您們縱使看重結果——雖然嘴上不說。但是您要知道,現實裡也難遇上故事裡這種奇怪事兒,再難的事也會有結果的,再糟的結果而回讓您得到些什麼東西,而臥相信您會甘之如怡。
我也知道您總說這世界真是什麼人都有,這社會發生的事總讓您望而卻步。可我還聽您說,看清這世界,然後愛它。您又那麼多朋友,我相信您能在保護好自己的同時,做一些您之前總顧慮太多又每每後悔沒做的事。
當然我說了這麼多,只想告訴您:您還年輕,想到了就去做,現在就那麼多不安,以後力不能及了難道要在後悔中虛度一生嗎?您想做哪個漁人呢,將自己困在心的荒島裡,還是即使徒勞無功也能笑著和自己說「不虛此行」呢?
還有,我這個心臟可要陪您一生呢,您每每後悔我都膽戰心驚地猛跳一陣,您不在乎自己思考太多佔去太所腦容量,我可是會得心臟病的。
大腦先生,做與不做,願得己心安。
另:您回去再遇到乞討的老奶奶,不妨考慮一下給她零錢,我知道您又一陣不安了。
願陪您心安一生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