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眾裡尋他千百度
日子過得真快,轉眼就到了高二的上學期。星期四的時候,家裡就找人捎話說,這個星期讓她回家一趟。
已經一個月沒回去了,無雙也有些惦念父母了。父母平時都是讓她在校學習,不要總是想著回家。這次為什麼主動要自己回去呢?莫非是他們想我了?無雙滿腹狐疑。不過想到可以回家,也就不去想那麼多了。無雙不禁哼起了《回家》的小調。
週六一大早,無雙就坐車到了家裡。家裡一如往常的寧靜,母親又在屋裡忙碌著,沒看見父親。無雙問父親去哪兒了。
「他到鄰村月華家裡去了。」母親說。
「有事嗎?」無雙漫不經心的問。
「你爸說要把月華介紹給河源呢,月華是教師,人漂亮,又有能力。將來說不定還可以隨河源調到市裡去。只是河源這個人也太固執了,不知道」
聽到第一句話時,無雙的頭就嗡的一聲響,然後是一片空白,母親接下來說的什麼她一個字也沒聽見。她清楚的聽到了自己的心掉在地上破碎的聲音,十八歲的她第一次知道了什麼是絕望。她就像個木頭樁子一樣呆站在那裡,母親一連喊了好幾聲,她才迷迷糊糊的回過神來。「該怎麼辦?怎麼辦?總之我不能和他見面,我的眼神會洩露一切的。我是不是該馬上離開?或者找個借口去鄰居家躲一下?」無雙心裡急切的在想著對策。曾經她是多麼渴望再見到他,可是就是以這樣的方式嗎?這一切就像個不真實的夢,就像個荒唐的電視劇。刻不容緩,必須要趕緊走,否則自己一定會很狼狽。等到她慌慌張張的剛踏出門檻時,河源已經進了院子。
那一瞬,無雙感覺自己心如刀絞,她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經出賣了自己。她想做出最自然的表情,可是她的心一點也不聽使喚,她想以最平常的口吻和河源打招呼,可是她的嘴巴已經打了結。這時,河源已經微笑的站在她面前,她也很尷尬的衝他笑。無雙明白,如果不能言語時,那就索性以微笑來表達問候吧。
她急匆匆的想要躲開河源,好恢復一下自己的神智。今天,這一切真的太突然了,她沒有絲毫的心理準備,這一切就像在捉弄她一樣,讓她很受傷。可是河源好像並沒有讓她離開的意思,他叫住了她。沒錯,是河源在叫她。無雙有一剎那的恍惚,以前在信裡和河源的那種親密無間彷彿都遠離了,她有些失魂落魄。她就那樣難堪的站在河源面前,心裡突然好委屈。她突然想起泰戈爾那句很有名的詩,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生與死的距離,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河源關切的問她最近都讀了哪些書,還和她聊起了詩詞。她故作鎮靜的和他聊著,可是根本心不在焉。可是河源卻一直在很認真的跟她說話。無雙急切希望有一個人能快點出現,打破這個僵局。
幾分鐘後,院子大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大群人。父親走了進來,後面跟著一個很成熟的女子。無雙心想,這就是母親所說的月華吧。無雙以很挑剔的眼光看她,燙著一頭羊毛卷,五官雖搭配的還可以,但充其量也只是中人之姿,衣服搭配的倒還得體。那一刻,無雙心裡是嫉妒月華的,嫉妒她竟然可以如此自然隨意的從河源面前走過,嫉妒她可以有這樣的資格和權利。憑什麼呢?就因為她和他年齡相當?難道年齡相當的人在一起就一定會幸福嗎?
月華從無雙他們身邊走過,好像在暗自打量河源。而河源還是一直在跟無雙說話,好像不是在相親。門口那一群女人是月華的七大姑八大姨,擠在那裡伸著脖子往這裡看。在無雙眼裡,簡直就像一個個伸長脖子的鴨子。真俗!無雙心裡暗暗說。
主角們紛紛上場,無雙知道自己也該識趣的離開了。此時,她反倒不想那麼急切的走了,想看看最後的結果究竟會怎麼樣
下午,河源說單位有事先走了。臨走時,無雙感覺河源看自己的眼光怪怪的。無雙心裡有些賭氣,故意不去看他。無雙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恨他,恨他的薄情,寡義?怨他的不解風情?可是,有什麼理由呢,他從來都不曾對自己許諾過什麼,不曾有過一點點的暗示。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多麼合情合理的事,為什麼一定要恨他呢?
人們都走了之後,母親責怪她對河源叔叔不禮貌,不顧場合,只是站在那裡和河源說話。無雙辯解說,他那麼年輕就是叔叔啊,我才叫不出口呢!無雙向母親探聽河源有沒有看上那個女孩兒,母親長歎一聲說,「月華倒是願意,只是河源沒給回音。河源這個人也太傲氣了吧,年齡那麼大了,對像介紹的有一籮筐了,可都不行。不知道這個人心裡到底是咋想的?是不是搞文學的人都這樣,非要來個單身貴族?」母親嘮叨些什麼都不再重要了,無雙心裡早已樂開了花。這心情真是大起大落,一驚一乍的,如果心臟不好還真無法承受。
一幕相親的鬧劇就這樣落幕了。
可是無雙心裡還是有些耿耿於懷。一回學校,她就急急的給河源寫了一封信,戲謔的問他相親可否成功。河源回信用的是快件。裡面只有一句話: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無雙回信問,燈火闌珊處的那個人是誰呀?河源回信說,是長在春風裡的一棵美麗的樹。
無雙和河源就像在打著一個個的啞謎,情味無窮,多少深意就蘊含在那一個個方塊字裡。可是,無論怎麼難猜的謎還是會漸漸顯露它的端倪。只是,沉浸在風花雪月裡的無雙就喜歡這樣朦朧的情懷,她不想去說破什麼。就這樣,像兩棵彼此凝望的樹,儘管相距遙遠,但是心有靈犀,同樣能譜寫出愛的最美詩篇。
很多年後,河源告訴無雙說,其實那次相親,一是不想拂了你父親的一番好意,更重要的是我想看你一眼。那次見你,也更堅定了我的想法。我知道,從此以後,我將不再是孤單一個人,我可以很安心很幸福的在心裡默默的等一個我愛的人。因為,我已經得到了她的默許。
無雙曾天真的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注意我的?
「從教你寫作課的時候吧,或許更早些?我自己也說不清楚了。」
是啊,感情的事原本就說不清楚。到底是哪一天,哪一分,哪一秒埋下的這愛情的伏筆?到底是哪一生,哪一世修來的這奇特的緣分?是在你一回首的那一個瞬間麼,還是三生石上早已刻下了你們的名字,所以注定在今生來尋找彼此,尋找前世那段令你們刻骨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