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河也無非是這樣,當城市地面被雪覆蓋之後,望去卻也像厚厚的百合葉。當然,這裡也少不了大連留學生——都是沒考上理想的學校來此借讀的。他們這些人都屬於“兒女在外,父母命有所不受。”的類型。他們有染髮的,不過不明顯,只有在陽光特別足的時候才隱約能看見點顏色;他們有帶項鏈的,並不光滑的脖子上戴上這奪人眼目的東西倒給自己增添了少許帥氣;還有帶戒指的,這似乎確鑿是一種象徵,象徵著自己已經告別了曾經孤單的單身生活,或許還代表著某種特殊的身份。他們和我一樣——都是沒考上理想的學校來此借讀的“難民”。
初到莊河,我就在市中心轉了轉,看看有什麼好玩的東西。發現其中的匯文書店還是很不錯的,裡面有不少適合我們這一年齡的小說可以閱讀。旁邊的陽光網吧白天也是值得一坐的,聽本地人說,這是市內最干潔的網吧了,裡面的電影更新也比較快。但在晚上就不一樣了——嘈嘈雜雜的很是使人心煩。
第二天,去班級報道的時候,一位五十歲左右的老先生坐在講台旁。他有一頭烏黑卻不濃密的頭髮,古銅色的臉,小卻深邃眼睛,穿著黑底白紋的襯衫,並且手裡還握著一支掉了色的鋼筆,好像已經很久沒有換過,臉上充滿著質樸、平淡的神情。我猜他可能就是班主任。結果我猜對了。過了一陣子,他緩緩地從椅子上站起來,操著濃重的地方普通話介紹自己道:“我姓倪,名世波,你們可以叫我倪老師,我是教語文的……”這時有幾名同學笑起來。原來他們的父母都在此學校工作,每天都會或多或少地跟家裡人講些學校的事。久而久之,這些人對每一個老師的習慣和脾氣都非常的熟悉。聽他們講,這是一位對傳統禮教非常敬重的老師,他對自己的地位看得相當重要:他不允許任何學生對他的地位挑戰,甚至限制學生和他討論問題時的音量。同時他也特別在意等級、地位等這些虛有東西。雖然他在學校中算是老人了,可是他沒有倚老賣老地對領導提過什麼過分的要求,至少在我看來他是這樣的。
不僅如此,他還是個非常有手段的老師。記得有一次,我因為亂扔垃圾而被學校扣分,他知道後把我叫到辦公室,踱步到椅子前,慢慢地坐下,背身朝我道:“你們大連人就這素質啊?”“是的!”我很不服氣地大聲嚷道。“啪!”他點燃一支煙開始抽起來,絲毫沒有對我不禮貌的回答感到意外。當他快要抽完的時候,他又很可憐的說道:“你這不是存心欺負我們農村人嗎?你們大連是大城市,不要上我們這小城鎮來胡鬧,如果你是這樣的人那你還是趕緊回去吧,我們伺候不了你們這些少爺。”這一番話說得我冷汗直冒,急忙低頭謝罪。這件事過後,我對他又有了新的敬意,後來我也成為了他最值得信賴的人之一。……直到臨走的那天早上,我正在班級自習。突然老師在窗外示意讓我到他的辦公室等他。不一會,他走了進來,臉上顯出一種無奈與不捨。他坐到椅子上習慣性的點了一支煙,煙快燒完的時候他突然無意的問道:“你走啊?”話語間似乎夾雜著一種責備的語氣。我抖了一下,結結巴巴地說:“是……是的。對不起,事先沒有跟你打聲招呼我……”我本想解釋一下,可他卻打住了我的講話,“無所謂了,反正早晚都是要走,走早點又有什麼不好呢?”他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但又不像。“既然你走,我也攔不住你”,他歎了口氣,“希望你走之後不要像先前的那些人一樣——走之後一點音信全無。要長聯繫,畢竟在一起也快兩年了吧?”說到這,他竟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而我的心卻顫的厲害。那一刻,我有千言萬語,只可惜……
一個月之後,當我在書桌前回想那曾經的一幕幕,不覺心如刀絞。在我的老師之中,我認為他是最給我鼓勵,最給我信心的一個,他也是我目前為止最佩服的老師。從那時開始,每當我想偷懶早睡的時候,我的腦海中便浮現出他的身影,張著嘴似乎又要用抑揚頓挫的聲調對我說什麼話時,我便洗把臉,重新整理一下書本,繼續我的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