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讀柴靜的《看見》,其中一章“山西,山西”說道山西煤礦開採帶來的種種巨變。
柴靜家就在山西,那是汾河邊上一做清朝古宅。家鄉有清澈的河水,水邊蘆葦叢從,明黃的水鳳仙、纍纍紅珠子的火棘,還有藍的發紫的小蝴蝶穿梭其中,屋簷下是燕雀在嬉戲,歡笑美好得不真實——確實,對現在山西的孩子來說,你很難叫他對著焦黃色的天,焦黑的滿是煤渣的地,充斥著焦油味兒能見度不到十米的空氣,一塊一塊稠黑泥結成的板狀的“河水”,來想像當年的鳥語花香。
環保提倡了一遍又一遍,領導班子換了一任又一任……有用嗎?工廠照舊悠然地吞雲吐霧——你管的了嗎?生靈的悲怮在鋪天蓋地的GDP和金錢的誘惑前顯得多麼渺小。做生意的挖十年礦,賺得金玉滿缽,凱旋而歸。但留下來的人呢?這些祖祖輩輩守著這塊地的人呢?他們能怎麼辦?——幾乎無人不患鼻炎、支氣管炎,滿耳的咳嗽聲:一個個氟中毒的孩子咧著滿口的黃牙;肺癌、肝癌、胃癌……你真的忍心嗎?
——“你不怕住這兒的後果?”
——“習慣了就行,人的進化能力很強的。”
——“你的孩子將來怎麼辦?”
——“管不了那麼多。”
《慶餘年》中寫道:不能怪這些百姓,他們已經習慣了,習慣了知道自己能知道的,放棄自己無法知道的,享受自己能享受的,憤怒與被允許憤怒的。村中煤礦的事村長一人做主,村委主任競選,選票當分紅,一戶能領兩千五百塊,大傢伙兒都眉開眼笑。維權?環保?吃飽了撐著吧你!只有個老人,家住煤礦正上方,已經沒有水用了。他對著記者哭叫著幾乎瘋癲,村裡人看著都笑了。愛看熱鬧的國人只有在大難臨頭時才開始驚慌失措。
破壞輕而易舉,而重建需要漫長的努力卻不一定能復原。這才幾年,對,才幾年,原先繽紛的大地像得了色盲症,色彩在退去。老頭兒看了柴靜一眼,搖頭道:“你們這代不行了……”再也看不到汾河水了。地下都被挖空了,指不定哪天一腳踩下地獄。一輛輛運煤車駛過,誰顧得上不遠處雲岡石窟中大佛微笑的臉上沾滿厚厚的烏黑的煤灰?塑佛的砂岩逐漸腐蝕剝落,昔日的蛙聲蹤跡全無,塌落在塵埃中的青磚上依稀可見當年繁複美麗的磚雕——“十萬年前,古人類在這裡生存,汾河兩岸是連綿不斷的山崗”“四千五百年前,晉南興起的陶寺文化,是先秦史籍中出現的最早的‘中國’,是華夏的根基”。而今,高度文明的我們,卻要親手將她毀掉——整片土地都被黑霧籠罩著,寸草不生。黑風在城市上空呼嘯著,那是文明發出的沉重歎息。
“我不想再回山西了”柴靜說。
家鄉是遊子的根。那裡有童年的痕跡,有祖祖輩輩生活的烙印。她是記憶的依附,心靈的歸宿——鄉愁是融入血脈的深情。但是,當面對一個面目全非的故鄉,當記憶中的一景一物都不復存在時,這份深情又該何去何從?而一個城市,如果沒有記憶,我們今天引以為傲的文明與繁榮會有任何意義嗎?
高二:愛鋅覺羅 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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