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姿百態的散文世界裡,有黃鐘大呂之音,也有低吟淺唱之調;有濃墨重彩之筆,也有清淡遠致之畫。一大才女張愛玲在這多姿多彩的散文世界裡,以其特有的風格奏出別一樣的調子。
胡蘭成說:“張愛玲的頂天立地,世界都要起六種震動。”這位“民國時期的臨水照花人”,通常以一襲桃紅配蔥綠或紅綢鑲黑色滾邊寬袖長袍示人,正是這樣一個駁雜而生動的女子,渾然透出冷峻與靈異之氣。她說:“悲哀則如大紅大綠的配色,是一種強烈的對照。”而對於張愛玲,誰又敢說她已透析出其作品在喧鬧的色彩背後,隱伏著怎樣冷艷的心緒——蒼涼抑或靈動?張愛玲從不諱言,她始終追求的是“短暫的炫目”。炫目,就造成觀望者瞬間的盲視;又因其短暫,就更難於被把握。在幾年匆忙的輝煌過後神秘地淡出,也許正是張愛玲所追求的生命效果——“生命是一個蒼涼的手勢”。多少讀者渴望看清她的眉眼,卻不得其門。至於時人說:“只有張愛玲才可以同時承受燦爛奪目的喧鬧與極度的孤寂。”
這個世界是蒼涼的。長的是磨難,短的是人生。經歷了太多變數的張愛玲對人類文明、生存意義有著傷感的估價。跟著張愛玲小說的步跡行走,如看到眼前浮現的舊上海的風景。坐著人力黃包車,打著一把葡萄紫的油紙傘,應著咿咿呀呀的胡琴,臉上翻飛出一個只有自己才懂的嫣然。張愛玲的作品就像從舊箱子裡翻出來的散發著樟腦味的錦緞旗袍,它的陳舊和奢華如此對立又融通地並列著,或許吸引人的就是她編織的那個精緻的海上繁華夢。熟巧的張愛玲用被世態扭曲了的心靈在自己的筆下描繪了一幅滄桑多變、陰霧繚繞的人間煙火。用她敏銳的雙眼,透過籠罩在社會上空的陰暗,演繹著歲月餘留下的悲哀之外,正是以她蒼涼而雋永的人性筆觸,描畫出人生許多難堪的小折磨,生死攸關的場面,時代巨輪轟隆隆地前進,而她留給我們的是面目清晰又精美的藝術品。她對世俗生活的精細觀察是常人不及的,但也因為過分精緻,沒有悲壯和博大的品格,只是蒼涼幽深的美。塵世有多麼繁華熱鬧,全在這才情不凡的奇女子隨手輕輕一揭,讓我們看見繁華似錦的幕布後蒼涼的人生荒漠。
作為讀者,我們能觸摸到的只是這蒼涼況味的一部分,有許多言說不到的生命把緘默的靈魂孤單地遺留在作品的字裡行間裡焦急地朝外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