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還沉浸在分班悲痛的淚水中時第一次好好打量梁sir的,雖然在這之前他已做了兩個月我們的化學老師,我對他唯一的印象就是他很快樂,他總能在講課時捎出“1mol 1mol”的笑話,讓整個教室的人笑翻,很年輕,瘦削,不高,也不帥,2001年11月17日,是我們這個班級成立的日子,也正是在這一天,這個被我們喚做梁sir的人,在我們許多人的生命中,變得重要了起來。
梁sir是狂妄的,這種狂妄在老師身上似乎很少見,他的狂妄來自他的才華,他的聰明,他算題的迅捷常常讓我們瞠目結舌,他在教室後面貼的橫幅是“海到天邊天做岸,山登絕頂我為峰”,他說,他希望我們永遠做到最好,
梁sir是認真而敬業的,同時帶四個進度不同的班級,還每堂課都能笑得出,他能連續講上一上午加一下午,講到嗓子啞掉,只為在競賽前把所有課程講完。
梁sir在會教室中口氣嚴肅的要死的向我們訓話,說“你們不要總是理想很高,夢想很美,卻又做得很少!”說“一切軟弱與縱情,都是逃避”,說“你們高三了,要戒網,誰讓我逮到的話,格殺勿論”……但他,也會在同學生日時,送包果凍,寫張賀卡“今天你生日,早點休息吧!”
梁sir會在我們成功時,比我們自己還要高興,也會在我們失敗時,告訴我們“人遇逆境要從容”。
梁sir有時象哲人一樣深沉:“用塌實代替浮躁,在成長的道路上,腳印端正即精彩”有時又像孩子一樣驕傲地宣佈“我已經戒煙一個月了”然後等待我們辟里啪啦為他鼓掌。
不知不覺中,我們提到梁sir時,已習慣於說,“我們梁sir”了。我們為我們這個班級驕傲,更為擁有梁sir驕傲。
我們騙出梁sir的身份證查出他的生日,那天,我們在黑板上寫滿了祝福的話,在講桌上點了3支心型的紅蠟燭,那天是梁sir的30大壽,他走進教室,由驚愕到驚喜,燭光下,他笑得那樣幸福,他用照相機把黑板照了下來,後來,我還在他的辦公室看見了我們送他的那3個蠟燭,排成一圈,如三個被嬌寵的孩子。
我們為我們讓梁sir在生日時如此高興而得意,在近一年後,我們才知道那天並不是他的生日,原來,他身份證上寫得是陰曆生日,但是,梁sir並不計較,原來。我們才是他最簡單的快樂的源泉。
梁sir總說,他人生的最高目標就是要我們——他的學生,過得幸福,快樂,但,我總覺的,他時常退卻,他好像越來越明哲保身,越來越喜歡緊守中庸之道了。
新年聯歡會之前,我們費勁了唇舌和高一一個班級的學生爭佈置教室用的絨窗簾,他們抬出了他們的老師,氣勢洶洶地去辦公室找梁sir,梁sir居然笑笑說,讓給他們吧。
我們去海邊野炊,有人圍海收費,說我們帶了西瓜,怕污染環境,讓我們交押金以保證不亂扔西瓜皮,我們下午要走時,把周圍收拾乾淨,把垃圾扔進他們拿來的垃圾帶裡,走到門口,居然不給退押金了,理由是,押金押的是西瓜皮的,必須拿西瓜皮來領。我們和這種不講理的人爭辯,梁sir居然拉著我們走……
有時,我們覺得梁sir是在社會的沉浮中逐漸磨掉了他自己稜角。
下鄉時,我們坐在田間休息,幾天工夫,梁sir舊已和負責我們活動的村長混得很熟了,我們聽他們聊天,聽梁sir講他那在農村的家,講家鄉的老牆,講他的父親,講他的童年,講他在初中前沒見過火車,農村的婚喪嫁娶,“份子錢”……許多許多對於我們來說是很陌生的詞彙。我終於瞭解了梁sir走過的路,那條由農村走向城市,由安靜走向繁華的路,那條靠自己的奮鬥走出的路,也終於明白了梁sir身上的永不服輸同時卻也質樸寬容的品質的來源。
許多天後的一天,打開好久沒開的電子郵箱,裡面居然有一封郵件,是梁sir發來的,看看日期,恰是那次野炊的晚上。Sir說;echo,不知今天的事情你怎麼想的,但我只能做那個決定,因為我不想你們受到傷害。我想你覺得很委屈,可是,我們無法阻止醜陋的人和事繼續存在。我們只能等以後,你們有所作為,讓這些社會的敗類全部下崗……
這就是梁sir,一個還在信仰著“師道無塵”的人,他用他獨特的方式陪我們走過成長的道路,他希望我們懂得做人要大氣,學會寬容,他知道社會的黑暗,卻用了全部力量保護我們少受到污染,少受到傷害。
祝梁sir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