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毅之旅接近尾聲,我們踏上了返程的道路。此時的教官顯得有些沉默,抿著唇,板著臉,手上特意為我們準備的音響中,不知名的歌手嗓音沙啞低沉又有些落漠,傾訴著離別的依依不捨。
我低著頭,緊盯著腳下的路,餘光略過不停後退的建築物,來時期盼路越短越好,回時卻想著路越長越好,我不停地放慢腳步,然而並沒有什麼用,我還在一點點地前進,直至走到分離的終點。身後的同學似乎感受到教官的沉悶,變著法地逗教官開心,一會兒拿出手機嚷嚷著要和教官玩自拍,一會兒又捧著照片大叫拍丑了要求再來一張,不時互相調侃幾句,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到了明天,我們依舊還會在一起嬉笑怒罵,依舊會變著法地偷懶,依舊會在烈日或暴雨中重複那些枯燥無味的動作。
身後笑語晏晏,卻驅不走我頭頂的烏雲。天邊傳來隆隆的雷聲,看樣子是要下雨了。我牽了牽嘴角,心想:這倒是應景。雨點滴滴嗒嗒地落了下來,我微微側頭,看向陪伴我們半個月的教官。我們的教官個子不高,但遮蔽在迷彩服下的身軀卻結實有力,像一隻獵豹,隨時都能爆發出驚人的力量。他有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帶著屬於一個二十一歲青年的純真,卻也隱隱顯出一位消防戰士的滄桑。他平視前方,目光深邃,眼眸深處閃爍著堅定的光芒,似是收在劍鞘的寶劍,鋒芒盡斂卻氣勢如淵。「這就是我們的教官啊!」我歎道,「這樣優秀的教官,我們怎麼能捨得了他呢?」
忽然,暴雨驟起,我慌忙掏出雨衣,寬大的帽簷遮住了我的視線,我只能看見地上奔走的鞋子。當我費力地抬起頭時,身邊的面孔已經變得陌生,我意識到我掉隊了。我開始向前追趕,呼喚著同學,呼換著教官,可雨聲太大,腳步太亂,我聽不到任何的回音。風掀起我的帽子,雨灌進我的脖頸,刺骨的寒冷讓我不禁打了個寒戰。或許是即將到來的離別讓我有些脆弱,無助席捲了我的內心,我覺得自己一下子成了在暴雨中漂泊在海上上的一葉扁舟。鼻尖有些許酸澀,我忍不住想要咳嗽,臉上濕了一片。我駐步在人潮中央,茫然無措。「不,我要找到教官!」想起教官,我暗暗給自己鼓勁,咬牙向前挺進。
不知走了多久,我看到一抹熟悉的綠色身影,那是教官!我加緊腳步,看見教官脫下他的外套披在一個女生的身上。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慰,然後走出了雨傘,站在路牙上。他把雙手環在嘴邊,不停催促後面的同學快些前進。他在暴風雨中挺直腰背,如同一棵高大挺拔的青松。看到教官的那一刻,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下來。腦海中顯現出教官與我們在一起的一點一滴,在我們訓練時他會說「想想手怎麼放的,腳怎麼動的……」在我們調皮時他會說「來——蹲姿持久訓練!」,「帶你們玩個好玩的——平板支撐三分鐘!」,在我們勞累時他會說「再堅持一下!」「堅持不了的打報告!」……他會為我們喊「一二一」,一直喊到我們步伐一致,他會為我們講笑話,直到我們忘記疲憊。想到這兒,似乎有一股溫暖的力量注入心間。我深深地看了教官一眼,可雨水織成的簾幕阻礙了我的視線,教官的臉龐變得模糊,但我依舊看到他的眼睛,那麼明亮,那麼耀眼。我邁開腳步,嘴裡喊著「一二一、一二一」堅定地奔向前方。
終於,雨停了。我總算回到了教室,但我剛一坐下,卻聽說教官們要走了。我顧不上酸痛的腿,急急衝向校門。還好,消防車還沒有走。我找到教官,送上我早己寫好的明信片,原本清秀的字跡因為那場暴雨變得模糊,「教官,你會不會把我們忘了?」「教官,你以後要常用來看看我們……」「教官,留個QQ吧,好聯繫……」說到最後,在場的人無不眼眶微紅,更有的泣不成聲。情到深處,我們緊緊抱住教官,感受著教官健壯有力的臂膀,眼淚一顆一顆地滾了下來。教官將頭靠在消防車上,悶悶地說,「三年後我退伍,你們上大學,三年後,我請你們吃飯!」他又道「你們快走吧!」「不,我們想送你出去,出校門!」教官仰起頭「別說了,好不容易憋回去——」知道教官不想讓我們看到他流淚,我們讓教官上了車。一窗之隔,我們靜靜地凝視教官,似乎要將他憂傷的側臉刻在心底。越看,心越酸。消防車終於緩緩駛出,這甜蜜又痛苦的折磨終於結束。「教官再見!」聲嘶力竭的最後道別驚起樹梢上的小鳥,鳥兒們撲稜稜地飛走了。他們,還會回來嗎?
此時,依舊還有許多同學圍在了車前,「教官教官」地喚著。「讓開,快讓開——」將頭探出車窗的班長疾言厲色地訓斥著,但我分明看見他的眼眶也有晶瑩滾動。
火紅的消防車一個拐彎消失在路口,我駐足在校門,靜靜地望向那個轉角。
教官,你哭了嗎?
教官,你會想我們嗎?
教官,我哭了。
教官,我己經開始想你了。
教官,我們還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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