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源遠流長的中華歷史上,有那麼一種特別的群體——隱士。他們之所以被稱為“士”,是因為這些人自有大學問、高品行;他們之所以要“隱”,是為了逃避無道的亂世、污濁的世俗。然而,還是有那麼一位“隱士”,受後世人之不齒,因為他的“隱”只是一場作秀而已。
周顒周先生是鍾山上一位遠近聞名的隱士。山野之間,他搭起了草堂,鋪就了竹蓆,或對飛澗,或覓清霧。桂松是他傳經的弟子,雲壑是他講道的學生。
莫被周先生親近自然的笑容迷惑!他遠近聞名的名聲正是最好的諷刺:真真切切的隱士哪裡會有沽名釣譽的陋習!這不,真正讓他引頸而待的好事終於上門來了。有京城裡的達官貴人因仰慕周先生的志存高遠,便派遣使者要請他出山。原本跟周先生親密無間的山雀野禽,都翹首而待,等著看使者被驅逐出山的笑話。但是,事與願違:周先生二話不說,立馬拋下了手上的經書,換掉了竹編的蓑衣,棄置了可愛的小廬,然後衣冠楚楚、志得意滿地踏上他的青雲之路。
周顒先生的小九九算得可真不賴,仕途上暢通無阻,名利雙收自然不在話下。高堂之上,他埋首於累贅的案牘不亦樂乎;歌台之下,他快活在聲色犬馬之中流連忘返。是的,周先生夢寐以求的生活才真正開始,赫赫功績,九州之牧誰不認識這位周隱士啊?只可憐山中的明月獨自沉浮,無人詠歎;飄渺的雲霞顧影自憐,伴誰入眠?洋洋的聲討之言已從鍾山的深山老林溢滿而出。
周先生公務繁忙,一會兒要到那裡辦事,一會兒又要到那邊應酬。是啊,官場上游刃有餘,錢袋裡毫無盈餘,還要隱士這頂帽子幹什麼呢?盈虛自有數,這不,周先生今天正乘著一輛華美奢侈的車子,要穿過鍾山去會會一位大官人。
覺醒吧,沸騰吧,正是一草一木皆指其為敵的好時候了!鍾山關起了重重的簾帳,派出煙雲封鎖山道,讓他踟躕難行;抽回淙淙的溪水,莫讓他玷污了聖潔的清泉。松柏怒視,伸出枝椏阻其車輪;桂樟羞顏,揚起枝條掃其蹤跡。滿山皆嗔怒逼視,欲訴其憤懣之腔、不齒之情。在一片吹噓恐嚇之下,周先生只得爬出了他那輛華蓋之車,按著那頂高高在上的官帽,甩下他那群賤肉橫生的隨從,一溜煙地逃出了這個對他而言充滿噩夢的地獄。
這就是孔稚珪的《北山移文》,而作者本人正是一位真正的隱士。這篇聲討之文,瀟灑酣暢地道出了孔先生羞於與這種人同享隱士之名。
但是,古語有云:“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我們若想成為一名隱士,不必遷居山野,只要能在塵囂之中,時時莫忘滌蕩易污的心靈,堅決將種種不良誘惑拒之門外,辛勤耕耘屬於自己的一方心田,即可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