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爺得了胃癌。
一個月前,這個晴天霹靂驚醒了祖孫三代,姥爺頓時成了“國家級保護對像”,親戚朋友來訪不斷,就連二姥爺也匆忙坐飛機從北京趕來看望。
姥爺是個樸實的工人,很瘦,頭上沒有多少頭髮,又都被70多載的歲月打上了霜。姥爺一輩子識不得幾個字,因為小時家裡窮,不得不上河邊挖點兒牡礪去賣。儘管如此,也是饑一頓飽一頓的,就更別提上學了,所以在當時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姥爺寧可餓死,凍死也要供三個子女上學。後來,子女各自成家,過得也很幸福。
照理,姥爺可以安享他的晚年了,但他不願閒著,又挑起個鋤頭去種地了。兒女勸他也無濟於事,因為姥爺就是倔。儘管他要種的地和他的身子一樣單薄,但姥爺總能收點兒大蔥,大蒜,土豆什麼的,然後每家分一些,這樣,留給他和姥姥的就很少了,可他從不在乎,反而樂此不疲。
可是,這一突如其來的變故打亂了一切,姥爺再也不去種地了,應該說再也不能去了。癌症折磨著晚年的他,他日漸消瘦,也越來越沉默,姥爺絕不會懂得“沉默是金”的道理,他只是面對滿堂的兒孫默默吞下了癌症的苦痛。
媽媽端來一盆熱水,要我和她一起給姥爺洗腳。挽起他的褲腿,我驚呆了:姥爺的腿腳水腫得厲害,用手一按一個坑。姥爺嘴裡咕噥著什麼,我湊過去聽,只隱約聽到了“地……讀書……”,聲音很輕,但姥爺的腰挺得筆直,眼睛微閉著,我注視著姥爺的白髮,還有操勞刻劃在臉上的皺紋,一時間淚如泉湧……
姥爺像一頭老黃牛,到了人生的暮年還要倔強地拉起犁杖,他沒有種下金錢,也沒有種下榮譽,只是種下了重視知識和勤儉做人的種子,這兒女一輩子都享用不盡的財富。
我要唱起一首歌,只為愛。
是愛將上一代與下一代緊緊相牽,雖然時間帶走了空間,但絕帶不走跨越時空的愛。
天地間悠悠奏起了一首歌,蕩盡浮華,更見真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