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相接的盡頭,時間在這裡留下交集,一色的雲朵漾動如歌。
另一個自己在廢墟中尋覓著孤獨的倒影,
記憶純淨而又寒冷的燃燒之光召喚生命奔赴另一個生命,
萬事萬物殊途而同歸並在長時間的修持中悟解,
終於明白——什麼叫做亂世。
曾幾何時,吟誦著“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獨坐馬背,悠然自得地看雲卷雲舒、花開花落,潮漲潮退,極盡人生之樂。然而世事總是在人白日放歌、縱酒還鄉之際鋪天而來:無端的誤解、莫名的陷害不僅吹散了心頭的晴空麗日,也拭去了一切功名與聲譽。一盞稀零如殘豆的燈,映著憔悴而又惆悵的面龐,此時,唯有獨酌穿腸的苦酒才能撫平心中一層層漾起的漣漪。終於,搜尋出了那許久不曾用過的劍。它依舊鋒芒恣肆,吐露著蕭蕭的寒氣——那徹骨的寒氣。輕輕擦拭著劍身,思緒彷彿又回到了紛亂的硝煙之中,回到了茫茫的戰場之上,也許自己又要回到昔日的戰場,一切都沒有變——只是換了敵人。拿定主意,劍回鞘,人起身,攜劍而去。
一泊湖水,碧波蕩漾;葦草叢生,游魚歡悅;迂迴縈繞,九曲連環。水是靈動而又澄澈的,但是它的柔已不再是單純的柔,而是多了一份剛毅豪放,多了一份灑脫不羈。有一群人陸續打破了它的寧靜,他們懷著對世事的不滿,對奸臣的憤恨以及壯志難酬的苦澀,不約而同地來到這裡,來到他們心中的世外桃源,開始他們新的征程。
一百零八位好漢,一百零八段傳奇。施耐庵用驚世脫俗的筆觸再現了一個時代的風風雨雨。品讀著那些膾炙人口的故事,如同在經歷一段不平凡的征程。
倒拔垂楊柳,拳打鎮關西,大鬧野豬林……魯智深光明磊落,直爽簡單;
怒殺閻婆惜,智取無為軍,義釋雙槍將……宋公明仗義疏財,扶人之困;
景陽岡打虎,醉打蔣門神,血濺鴛鴦樓……武行者行俠好義,快意恩仇。
一個時代可以塑造一批英雄,在那個動盪不安的年代,也正好驗證了那句“亂世出英雄”的至理名言。每一個人物的背後都是一分沉重與辛酸。
身為八十萬禁軍教頭的他,提起拳頭準備下手之際,看到是高衙內,手頓時軟了下來,敢怒不敢言,敢怒不敢打,硬是活活地忍了下來。刺配滄州,差人董超、薛霸一路上不停虐待他,到了野豬林,就在兩人欲實施陰謀卻被魯智深攪了局後,仍然讓魯智深放了兩人,又一次忍了下來。直到最後,風雪山神廟,他終於看清了這個世道,這個竟然沒有他容身之處的世道,於是他走向了梁山。
燕青——感恩,風流,驚艷,聰慧,性情。當盧俊義回到家中,已經窮困潦倒靠行乞度日的燕青直言相勸主人不要回家以免遭毒手,卻沒想到不僅挨了罵還被踢了一腳。可是他依舊不計此仇,仍然處處幫助盧俊義,處處出手相救——只為報答他的養育之恩。燕青的箭,就像他的人只有在最危機的時刻才能爆發出最驚人的力量。燕青為人低調,他不是簡單的仗義疏財和快意恩仇,而是一種沖淡和雅致。在征討方臘之後,剩餘好漢回朝準備加官晉級,衣錦還鄉時,他卻踏上一隻孤舟,與這是非之地做了個告別。“退居山野,為一閒人”,燕青最後用這八個字為自己的性情做了一個圓滿的解釋。
……
當他們踏上梁山,暫且遠離那黑白顛倒的世俗社會的那一刻起,事過境遷後鏗鏘歲月的捲土重來,他們將與自己曾經依附信賴的朝廷對役,不知他們心中究竟是恨還是怨。
當正義的長劍直指蒼穹,引領出驚天動地的咆哮時,往日馳騁疆場豪氣與霸氣的重新演繹,他們將再次用罪惡的鮮血帶走現實的悲哀與殘酷,不知他們手中的劍是否比以往更重。
當招安的幌子漂流到梁山,諸英雄因大義不計前嫌為朝廷披肝瀝膽時,他們只能用自己的血與淚譜寫出一曲曲悲壯的輓歌,而為奸臣的嘴角刻上一抹邪惡的“微笑”。不知他們的胸中是不是有一股怒火。
他們為朝廷打下了江山,他們幫助君主坐穩了江山,而命運的玩笑不僅要他們親手毀了這個江山,還要他們死在曾經愛著的土地,也許這正是他們的悲愴所在。世事的滄桑他們經歷了太多,然而一個“義”字卻始終根植於心間。所以,當理想與現實開始衝突,當政局和抱負開始矛盾:
他們的正義感依舊伴青松而長存,
他們奮鬥的激情依舊似火燃燒,
他們的靈魂因社會的醜惡而得以昇華。
不禁開始思考,亂世究竟帶來了什麼。亂世可以帶來民不聊生的慘狀,可以帶來血流成河的殘忍,可以帶來怨天罵地的詛咒,更可以帶來官逼民反的壯舉。他們不僅僅是一個時代的悲歌,同時,也是一個時代的精華與價值。
我青天之下,高山之上,英雄如雲;
我梁山之上,湖泊之間,暗波疊湧;
我日落之處,群雄並起,誰與縱馬?
我長劍劈天,斬妖除魔,凌然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