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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在乎雙腳,沒有人在乎這擎起家庭的雙腳,它們像樹根,醜陋、乾裂,卻支持滋養著整個家庭,但也在渾然不覺之間化作泥土,父親沒有財力、權力,卻用這孜孜不倦的愛,包裹著這愛的家園,挺起了家的脊樑。
父愛如高山,堅實而深厚,卻總是那麼冷峻和難以靠近;父愛如大海,深沉而博大,卻讓人看到波濤洶湧,看不到一點溫柔;父愛如煤礦,蘊含豐富,卻總是被冰冷的土地掩埋。
父愛如鐘,沉悶而忠實,但總是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敲醒你迷失的靈魂;父愛如茶,清淡而單調,但總是能在最痛苦的時候,慰藉你受傷的心靈;父愛如歌,平凡而幹練,卻總在最需要的時候,淨化你喪失的理性。
父愛總有一天一定會被兒女理解,因為父愛雖特別但很堅定。
我們每一天都在父愛的海洋裡長大,但卻總是在不經意間遺失,從不懂得回報的我們,已經把習慣當成習慣,把樸素的關愛變作俗味的嘮叨。父親是再普通不過的農民,每一天都和黑土親密接觸。小時侯,生產力低,有牛車的是最富的人家,家裡沒錢雇,凡事都有靠父親的一雙手。我和父親見面很少,每一次我沒起床,一聲聲輕手輕腳的穿衣聲,廚房裡的幾聲咕嚕聲,父親就離開家門,開始了面向黑土背朝天的忙碌。夏天特別熱,就是人站在炎陽下,也要流一身汗,父親就光著膀子,甩手賣力的在地裡翻動著,機親密從這頭到一眼望不到的那頭,父親一聲不響的全部接下毫無怨言。父親的鞋是軍用膠鞋,很燒腳面,就把鞋甩了,光著腳板踩在泥裡,一時間分不清輪廓。
我要上學,沒有義務教育的時候,每年都有不小的開銷,父親母親每一日耳語的主要內容就是這個,父親出門更早了,天上還掛著一輪新月,我悄悄地跟在後面。我看看父親都在幹什麼。
出現的是父親光著腳甩著鋤頭,不停的翻著。停一下,抹一下汗,縮縮腳繼續著重複的過程,我從後面抱住父親,淚水順流而下,父親驚慌的縮回手,小心的支起鋤,回頭嚴肅的說:“你來幹啥!”我抱著父親的腳,父親慌張的用力的回收。乾裂的紋路如乾裂的土地,深深的龜裂隱隱有血溢出,腳面上有環形的血泡,一個個如小小的山坳,我輕輕的撫摸著,父親低吼:“小孩子,幹啥!我還幹活那,沒事回家做作業去。”乾裂的腳隨之顫動著,裂紋中嵌著泥土,輕支在地上,顫抖著縮了一下,輕拍著我,輕聲說:“回去吧!”轉過身,單手拽過鋤頭,吐口氣,搓搓手,繼續著最偉大的“事業”。
後來,父親叫住媽媽,讓她用繡花針縫上腳上深深的裂口,母親每縫一針,如同扎心一樣縮了一下,父親沒哼一聲,還說:“幹啥!就縫一下,擔心個啥。”
時間越長,父親的身體越不濟,不能像年輕的一樣出力了。父親就殺了雞,求隔壁的王木匠學做木匠活,三天求不行,五天泡在人家,後來他答應了,父親不要錢的幫他們多打一年的工。王木匠也不吝嗇,把能教的全教了,只是我每一次看到父親走路都蹣跚著,可能是年歲大了不利落了吧!
“怎麼了?”媽媽急切的問道。“腳砸了,動不了了!”父親漠然的回答,好像事不關己的樣子,母親揭開緊綁的紗布,“我的天呢!”媽媽驚叫道。紗布下血肉模糊,黑色的腳斜斜的爬著一個像蜈蚣一樣的血紅長口。觸目驚心的暗紅叫人心酸。父親連忙掩了下,說:“別讓孩子知道”母親淚流滿面,低下了頭泣涕著。
父親瘸了,每日跛著腳做木匠活,有人叫他瘸子,父親粗歎口氣一句沒說,他知道在這多掙一分,孩子在那邊就多花一分,就能過好一點。風霜雨雪,一日又一日,父親的腳結了痂又裂開,流出殷紅的血。求學的日子裡我卻渾然不覺。
過了幾年,我考上了高中,所有人都高興,可是第二天就出現在街邊,一個瘸子把腳上的紗布揭開,暴露出來。一血紅色的傷疤橫在眼前,讓人心酸。旁邊的瓷缸裡有著散亂的一元一角的人民幣。
這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我知道那天父親早化為泥土了。父親的墳是用泥埋的,父親墳前有兩個小土包,長著兩顆健壯的幼苗,活像是父親的雙腳,我倒在父親面前,捧著它,他就是化作泥土的父親的雙腳。
綏化一中高一:飄渺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