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姐不是我的親戚,也不是朋友,而是我的老闆。可是我是把她當作朋友而非老闆來看的,在心裡有一半是把她當成姐姐來淘氣的。
打工的日子是很疲累也很無聊的,每日裡看到街上的燈亮起,又看到他們的落幕,城市的舒醒和酣睡也像極了疲累的人群。何姐也是這人群的一員,可是卻又不同於這人群中的人們。她那似乎歷盡滄桑的臉上也還帶著十七八歲少女的天真和可愛。她的口頭禪是“可以塞”和“哎喲,真是的”時不時眨一下眼睛,帶點調侃的味道。她的語言裡夾雜著些許普通話的調調,又帶些廈門老家方言的音質,一聽就知道她不是本地的。
可是她身上卻有著本地人所沒有的樂觀和熱忱。每日裡重複千萬遍的動作,她也不覺得厭煩和不耐。面對著災難,她也是一臉豁達的,有點安於天命的樣子,再重新來過吧。於是,她那被燒的店舖又風風火火地開張了,且對於原先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還精心挑選似的,掛了兩幅壁畫在牆上,似是點綴在她那重新來過的生活裡的兩顆星星,全是對未來的希望。當夜幕降臨下來,那擁擠的街道剎那繁華起來,開始一天最忙碌的時刻。夜深了,一切又都靜下來,腿去城市的繁華,街上滿是骯髒的垃圾。何姐偶爾會念及今天賺了多少錢什麼的,三十多歲年紀似的,為著家庭著想了。有時緬懷起她當老師的那些日子裡,那些同學對她的尊敬和依賴,眼裡也禁不住放出光彩。偶爾她做一下那些跑跑跳跳的姿勢,像極了我們小時的樣子,逗得我哈哈大笑的,卻是那帶點回憶的高興和真誠。
姐姐對於生命是有著本質的喜愛和熱忱的,所以她才會從心底裡無端的生出許多快樂。歲月雖然催老了她的容顏,卻怎麼也著不住她那年輕的心。對我在店上吃一點東西,她也是把眼一橫:“真是只小讒貓!”對那嗔怪,我早是習以為常的,吐吐舌頭,下次也還繼續。可是心裡卻是對姐姐生出許多喜歡來。
雖說是喜歡,可是姐姐畢竟是老闆,是要講利益關係的。可是我小小的不成熟的心卻還是對這利益生出許多抱怨來。就說發洪水那一天吧,姐姐將兩個人放在店裡,待洪水來時,我們卻是呼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我心中的那個恨呀,竟在心裡罵了她千百遍。待再回想時,才驀然發現,我是深深地單純地陷在姐妹情誼裡去了,卻忘記她也是我的老闆了。
想到這一層,心裡是真真當她是何姐了,可是很多時候說話,總是習慣性的看者姐姐的反應,豎起耳朵聽那曾以為熟悉的嗔怪,可是畢竟,我們回不去了。對何姐家曾比自己家還用心的去建造,可是如今,才知道自己是個涉世未深的天真孩子呢!
一個姐姐出去了,進來另一個何姐,卻是同一個人。可是我,卻回不到原來的那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