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心中,都有著一個重要的人,永遠在你心裡消磨不去。
我心中的這個重要的人,是我小學的數學老師,他姓陳。那是六月二十七日,我畢業的那一天。
那天,上完最後一節課,隨著下課鈴無情敲響,我的小學生活也就此完結了。一幫愛鬧騰的同學正張羅著收這些天來我們寫的複習卷。他們說,被捲子壓迫了這麼久,終於要考試了,要好好「對待」它們……我悶著頭不說話,低頭整理卷子,翻到一張打滿分的數學卷子。
我還記得這是陳老師答應我的:「你數學打滿分,我就幫你寫同學錄。」後來我終於打了滿分,他也幫我寫了同學錄。他的字在學校是出了名的醜,但我覺得,那張同學錄上的字,好美,真的好美……我左手拿著那張試卷,右手輕捧著同學錄……哎呀,我怎麼哭了?
我不知道我究竟為了什麼而哭——總算畢業了,再也不用面對那幫同學,還能自己一個人去外地讀書不是嗎?但我就是止不住淚水。如果我把它收集起來,說不定還能燉一大鍋湯。
我輕輕撫摸著每一張數學試卷,仍能感受到老師批改時的心情——他真的很辛苦,一個人要批改全班六十五個人的作業,也就是六十五份試卷,所以他養成了打連勾的習慣。那一個個波浪形的連勾,我小學畢業後就再也沒有找到一個人能打出像他那般的連勾來。即便再有,也不重要了。
陳老師邁著大步子走進了教室,他依舊穿著他那件淺藍色的短袖襯衫。真怪!他彷彿格外鍾情於淺藍色。一到夏天,便迫不及待地褪去那身漆黑的西裝,換上這件淺藍色的短袖襯衫。一穿,是不穿到立秋不罷休的!就這樣,我寫了人生中的第一首歌,歌名叫《淺藍男士》。
歌裡面是這麼唱的:「現如今,畢業在即,我們都依依不捨啊……」
忍不住了,再也忍不住了。唉,我哭得更厲害了,鼻頭一陣一陣地酸——我捨不得他!我偶然抬起頭拭淚,瞥見他,發現他正直直地望著我,我也望著他。我能望見他眼裡的那份不捨,相信他也望見了,我眼中的他!
就這樣過了許久,我迷迷糊糊地放了學,回了家。到家後,往床上一倒,又放聲大哭,這輩子還沒有為一個人這樣哭過,枕頭很快便濕透了。
陳老師沒有俊俏的容貌,魔鬼的身材,標準的普通話……也許他就是紅花綠葉中那一叢角落裡不起眼的綠葉。但在我心中,他是無可替代的。
那天我哭了許久,當淚水從臉上淌過時,竟是那般暢快。我起身抱起電腦,登錄QQ,想給他發些什麼。但很多話,明明是都已經在腦子裡編織好了的,手指卻硬是打不出一個字來。最後,只得十分艱難地打出:「老師辛苦了」。然後面向正西方,再次無言而泣,我知道他此時正在這座城市的西方。我們之間隔著一條淥水,河的寬度可計量,但是我們之間的距離,卻不可計量。
每當天氣晴朗的時候,我總會抬頭望天,望天的那份淺藍。因為這會讓我想起故鄉的你,想起那一次我的傷心,想起那段生命中,我們互相重疊的歲月。
「故鄉之所以美麗,是因為這座小城裡,有一個淺藍色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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