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炒雞蛋的味道依舊縈繞在舌尖,永遠不會散去。
——題記
日子就像井水,總是那麼平淡,又帶著點甜味。
記憶裡,外公好像要麼拿著煙斗,緩慢地吐著煙圈,要麼在田間撒汗,外婆呢,她總在廚房忙活。每次我回來,外婆總會端出一盤熱氣騰騰的炒雞蛋,金黃的色澤,似有似無的香味總是令我垂涎三尺,每每我都會狼吞虎嚥地把它「掃蕩」乾淨,再用舌頭舔舐嘴唇,以此回味。
許多年後,當我再次走進那被稻香圍著的小院時,外婆卻沒有端來一盤炒雞蛋,這次,我問外婆一個在我心中疑惑多年的問題,「為什麼只有在外婆家才能吃到這麼好吃的炒雞蛋呢?」外婆愣了愣,用圍裙拭了拭手,臉上再沒了笑意,眼睛望向遠方,眼裡有惆悵,有悲傷。她走到一把長椅邊,用手輕柔地撫摸著那湊成長椅的,已經被歲月朽腐得發黑的木頭。外婆那滿是褶皺的手那麼溫柔,彷彿在是撫著陳年的寶,這使得我心中的疑慮更深了。
半晌,外婆才開了口,「這炒雞蛋啊,你小時候最愛吃了,阿媽每次做炒雞蛋,都特別講究,必須用當天新鮮的雞蛋,還要加上些許家鄉的米酒。她病倒後,教了我一遍又一遍,還再三叮囑我。」外婆說到這,手摸進抽屜裡,拿出一疊照片遞給我,「這就是你曾祖母,那時她還抱著你呢,不知道多少年,多少年了,你也長大了,她卻……」我接過照片,那好像已經擱置很久了,上面布著灰,還是用膠卷洗出來的照片,微微的泛著黃,上面一個穿棉布衣的老人,抱著一個孩子,臉上和藹地笑著,手裡正餵著孩子吃些什麼。我彷彿看到了那一幕:一個年過八旬的老人,步履蹣跚,卻還是愛抱著孫女,為她做那麼一份炒雞蛋——那飽含家鄉風味,洋溢著曾祖母濃濃情意的炒雞蛋。
我沉默了,外婆的眼眶也濕潤了,用手抹了抹眼淚,聲音有些哽咽,小聲地嘀咕道:「你曾祖母那麼大的人了,怎麼就變成捧在手心上的盒子了呢?」我再也忍不住了,一瞬間淚如決堤。
這時,外公給我端來一盤炒雞蛋,好像晾了許久,已經沒了往日的溫熱,塞進一口,有些甜,又有些眼淚的澀苦,儘管還是那熟悉的味道,卻覺得心中還是缺了點什麼。我的腦海裡,那一張發黃的照片揮之不去,那穿著棉布衣的老人——我那年過八旬的曾祖母,為什麼覺得那麼陌生,為什麼腦海裡找不到任何關於您的記憶?
我將照片貼在心口,拚命地想從腦海裡挖掘出那片記憶,卻什麼也找不到,怎麼也找不到……只有那份炒雞蛋,藏著我和曾祖母僅有的回憶。
也許舌頭會忘記那份味道,但是心不會。
那年院中屋簷下,我的曾祖母,餵我吃著那盆炒雞蛋。今時再次翻起往事,卻再也回不去。我還在這小院中,口中依舊是炒雞蛋,這次,我不再狼吞虎嚥,細細品味著口中的炒雞蛋,久久不捨嚥下,品味的是那牽扯著濃濃家鄉情的風味——品味的更是曾祖母在我心中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