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沙洲畔已經數月了。
沿畔的徑流像北方的樺樹紋一樣,向山際四面流開。湖水不是很急,卻很清澈,滑過湖底那凹陷的大理石板,印下了淺淺的水痕;在歲月的反覆侵蝕下,粗糙的大理石板被打磨的尤為潤滑,像仲夏夜懸在空中的鏡月,明亮皎潔。盛夏,沙洲畔的風不是很大,卻恰好能撩起沿畔那成排的沙樹,沙樹枝葉,伴和著夏風,在空中飄逸。時常,年輕的沙樹葉會垂到河岸,點在明鏡般的湖面上,又被樹幹輕輕的拂起,反反覆覆,像是與魚兒嬉戲。點開的湖面溢出迴環的曲紋,慢慢展開,漸漸消失在兩山夾隔的水源。
沙洲畔原本是一處荒漠,地處第三階梯較為陡峻的谷地上。兩面環山,鐵青的山壑在烈日的曝曬下,顯露出蒼白的表情。兩山接連待發,從很小的縫隙中擠出許多翠綠的植物,奇形怪狀,這些植物很快蔓延,在兩山之間形成了一道狹窄的山溝。溝底屹立著大小不等的岩石,在長久的風化下,被侵蝕的很光滑。有些岩石由於質地不均勻,形成了山穴。這些植物從山腰溢到山頂,又從背坡蔓延到荒漠。由於這種植物生長在沙土之中,所以當地人就稱之為沙樹。沙樹在歲月的輾轉下覆蓋了荒漠,也就形成了如今的沙洲畔。
從很小開始,就在書中看到過沙洲畔的故事。也許,就如書中所說的那樣,沙洲畔的成長,是鑒證一個生命的奇跡。我敬畏生命也就一如既往的敬畏著沙洲畔。我時常在心中對自己允諾,總有一天,會親自去那個令我魂牽夢繞的地方。
身處沙洲畔,猶如醉死在美酒中一樣,黯然銷魂;沉醉不知歸路,興盡晚回舟。迷途雅客,即使孤苦伶仃,沒有依靠;能夠一人流浪在在沙湖之中,潑墨揮舞,作一回山水詩人,抑或是塵家隱士,又未嘗不痛快?那不息的河流,奔騰在乾涸的土地上用自己的身體撞擊著不朽的山巖,只為注入浩瀚的海洋,而捲起一簾又一簾驚濤駭浪。能飲恨沙洲,又何嘗不淋漓盡致?
我行走在沿湖的一條小道上,沙洲畔湖的水聲在我耳旁清晰可見。澄澈的流水湧向山際,我時常向遠處張望,這些不息的水,何時是一個盡頭?河堤並不是很高,水離岸上也不過幾公分,但很少溢出來。在湖中稍淺的地方,從泥土中鑽出了許許多多纏連在一起的水草,水草在流水的累月作用下,被扯成了一條線,遠遠看去,猶是鐫刻在的一道綠化帶。我沿著順流方向一直走到山前,原來,這些流水沖擊在山巖上,有的從山溝中溢出,有的則湧向山坡,從背部迴環而下,形成了瀑布。瀑布是沙洲湖精神的化身,源源不斷的泉水從山頂嘩然而下,打在頑固的大理石上,便折身而回,重新開始生命的新一輪征程。
我曾想,水遠遠而來,也是始自涓涓細流;從沙洲的那頭,不遠千里的湧向這頭,只為能夠給這瀑布注入一份力量,便會摔得支離破碎,曾今風雨兼程,值得嗎?後來在無數次思考過後,我發現,在溪水奔騰的一路上,滋潤了乾涸的土地,讓沙樹長出了綠葉,讓荒漠變成了綠洲;在彎彎曲曲的河道上,義無反顧的流淌,像生命的進行曲,他給了土地生命,給了整個魚兒生命,給了整個沙洲的人民生命。
當我撐著一葉孤舟,將要離開的時候,我撩了撩生機勃勃的沙洲湖水,清涼而又那麼溫暖。我劃過那柔軟的水草,低頭凝視,再一回眸,已漂過那醉人的瀑布。
我記念沙洲畔湖,猶如記念一個生命的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