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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們就像坐上同一輛巴士的乘客,短暫的相遇之後,便會各朝夢想逕自而去。即便如此,我們已就會珍藏那些零散的記憶,那些春花爛漫的時光。曾一同抱頭痛哭或是沒心沒肺地大笑,曾一起看彩雲變換、星光流轉。
年輕又莽撞的我們像是刺蝟,外表幼嫩可愛,但實際上渾身是刺。四人之中的我是一個脆弱如浮萍般的女孩子,而丹則是溫暖我身體的那一點點光芒。
丹不漂亮,但是笑起來可愛得像叮噹貓,她包容我、給我溫暖。
那天的我受到很大的刺激和傷害,因為看到了人殘忍又現實的自私與冷漠。心絞得難受,我忍得特別艱辛,我絕不允許自己在那些根本無法走進我世界的人面前掉下眼淚。我飛一般衝到七樓樓頂的小角落,倉惶地想要逃離到黑暗中去。然後我蹲在牆角,終於無助地緊緊摟住自己,無聲痛哭,用盡全身力氣,像是盡情宣洩般。丹卻找到了我,輕輕地撫摸我額前的發,縱容般的一句“哭吧,就哭吧。不必在我面前刺蝟般保護自己。”後來她遞來一罐冰凍的可樂,坐在我身邊沉默不語。
終究眼淚會被風乾。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睡,眼神空洞地盯著天花板。她走到我的床邊,掀開被子,輕輕地躺在我的身邊,溫暖我如同死去般冰冷的身體,哼著那首名為《天空之城》的曲子,柔軟得讓我心安。
她轉學去加拿大的那一天,我沒有落淚也沒有感到難過。後來,她給我們剩下三人留了信,她讓我一個人以後好好照顧自己。我哭了,鋪天蓋地的失落與空虛瓦解我所有假裝的堅強與平靜。
當她走後,才發現那麼多的不習慣,便時常發怔。一天的清晨,天空是渾濁的冷灰,我習慣心地伸手去抓牙杯,卻發現手邊已空出一塊,怔住。而餘下的三個杯子孤零零地立在檯子上,落寞地低下頭。
很多時候,時光不可能因為一件事而停止流逝。很多時候,我也不可能因為一個人的離去而不繼續生活。
常在閒暇時想起了那天我們手中冰涼的可樂罐,我想起了丹那天略顯憂傷的側臉以及沉默不語,微風中只有我悲傷的聲音留下淡淡的氣息。我記得那晚的夜空很美,我著迷般望向遠處迷離的燈火,眼前似是浮起一層薄霧,讓我看不真切那些奢華如夢的絢爛。
丹的微笑,我的淚水,那天操場蒼白無力的燈光,濕漉漉的草坪,夜空中呼嘯而過的一架飛機,可樂罐撞擊的聲音,口中的氣泡與酸澀,天邊迷濛的燈火,夏風的潮濕與溫熱,相擁而眠的兩個女孩子,和她掌心傳來的熾熱溫度。
丹走後,宿舍裡的每一個人都對我更加關心。即使她們不能像丹一樣,我依舊無比幸福。因為怕我總會不經意地又想起丹而傷心難過,她們總會故意地惡作劇或開玩笑讓我轉移注意力,然後和她們笑鬧成一團。奇跡似的,像是魔法一樣,那些憂傷、那些愁緒早已被油然而生的快樂情緒吞沒。
宿舍是我棲息的港灣,讓我安心地存放心靈。丹以及她們都是溫暖著我的光芒,小心翼翼地包裹著我,讓我脆弱的心和疲憊的身體得到安撫。
我常常站在宿舍的樓道間,想像著五年以後的我們回到這裡,是否會想起那些大家窩在一起的日子,那些單純又斑斕的日子。會不會想起,當初大家像難民一樣盤坐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啃著鳳爪;會不會懷念,互相從對方的碗裡撈取泡麵,然後又像搶火車票一般爭廁所;會不會微笑,其中三人聚在一起看當紅的偶像劇,兩個人因為各自喜歡的明星不同而爭執得沒完沒了,另一個則捂著嘴,臉憋得通紅,甚至笑出了眼淚,以及被我們三人吵到無法安穩入睡的萌那憂怨的眼神和可愛模樣。
當我們畢業離別後又再一次聚首,是否還能重溫那些宿舍裡共度的時光。當我們各尋夢想時又是否會驀然回首惦念那小小房間的每一個角落?
一個夜晚,我夢到你們在彼岸向我招手呼喚,我奮力狂奔來到你們身邊,面朝大海,春暖花開。因為你們的陪伴,因為你們堅定的眼神、熾熱的掌心,我終於不再一個人躲在角落裡頹然哭泣。
夜深了,驀地睜開雙眼,轉過頭,是你們恬然的睡臉。我躺在粉色格子床單上,安心地笑了。我們站在盛開的年華里,一同將青春盛滿時間的沙漏,看著它怎樣一點一點將憂傷過濾。
繁星閃爍,明天又會是好天氣。我們在流瀉的月光中做著同一個幸福的夢,不訴離傷。
深圳南山中加學校高三:蘇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