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朦朦朧朧如絲如毛,深深歎吸進幾許濕潤了肺,弄花了眼,原本如霧的世界被珠淚的光照得更加虛無縹緲,神秘莫測,猶如仙界,神聖不可侵犯。
那可是故鄉啊!
我就一直杵在村口,雨也一直地下。我似乎賭氣似的:雨不停,我就不進去。好像老天爺也怕了我這個倔強的老兵,趕緊停住雨拉開帷幕讓我過。我勝利的苦笑幾聲,末了還拿銅鏡照照,看有沒有什麼東西毀了我那“英俊”的形象。不錯,還挺帥的!--我苦笑幾聲。
父母不知安否?還會記得我嗎?是否會接受如今的我?
春風抽絲柳條揚。草色青青接碧天。這美景何時才能休止,因為景色越美,我就愁腸百轉,淚眼淒迷。十五歲那年,也是在此地,也是這等模樣,我被緊急強征參軍在此地告別。六十五年後,我回來了。可是六十五年的軍旅生活使我再也不是原來的我,臉上有條猙獰的疤,加上六十五年的殺戳帶來的殺氣使我更加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們還會接受我麼?
慢慢地走著,步履蹣跚非已老,只是有種莫明的恐懼、害怕。
可能是我殺氣未消,又或是懾於我臉上的疤,路上的行人竟紛紛避我。這讓我更加擔心!兄弟死了,戀人走了,人老了,軍隊不肯要我了,我怕連父母也嫌棄我。如果,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也該走了。
我家地處偏僻,雖進了村,可還得穿過一個山岡。在岡頂,不知何時建了一個亭。從碑文得知,有對老夫婦在兒子隨軍出征後,日夜思念,便到此守望,不分日夜,無論風雨,最終積疾,逝。臨死前建了那個亭,希望在他們死後能代守望兒子歸來,多美麗的故事啊!
憑著記憶,摸回了家。
等等,這是哪?
斜陽西傾,在勉強能稱為房屋的房屋上,像落日砸孤屋似的,使屋頂破了個大洞,好像連老天爺也要跟它過不去。漫天紅霞血滿天,誰能言盡苦與屈。風聲低低,死氣沉沉,野兔穿洞,山雞繞樑,鳥悲鳴,雜草叢生,荒塚纍纍,誰能與我言。
難道是我走錯了?不會啊,夢裡無數次的重返,怎麼會錯呢!
死了?死了?難道是都死了。
哦!死了就死了吧!
我真是太自私了,都六十五年了,他們就算死了也正常,而我卻因為臉上的這條疤,怕他們也容不得我,而忽略了這點!
笨啊!
可是難道真的全死了嗎?
我還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啊。他們就算死了,可他們的後代呢?就算連他們的後代也死了,那他們後代的後代呢?
或許,可能,大概,是……
是老天爺容不得我吧!
步履蹣跚東向看,一亭在天邊,那亭,名叫“思念”,那亭,專為我而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