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賦予萬物以“位置”。當嬰兒哭著降臨人世時,他的哭聲便宣告天地間從此有他的一個位置;當花兒開放、小草萌芽時,它們用無聲的語言訴說自己擁有了位置;當旭日初升光芒萬丈時……萬物都有其位置。
位置不可須臾或缺。當老人無聲無息地走向天堂時,當殘花凋零、枯草飄搖時,當夕陽收盡蒼涼殘照悄悄走下山去時……它們的位置仍在。
我讀過兩句話:“悄悄地讓出多餘的位置,為心靈輕鬆而寧願遠離。”我當時不解其意,“遠離”,為什麼要遠離呢?又為什麼要讓出“多餘的位置”?難道擁有一個屬於自己的位置有不妥嗎?
一天我去散步。正是秋風蕭瑟的季節,路邊的草木毫無生氣,只是一片衰敗與淒涼。憔悴的枯葉在風中顫抖著,搖晃著,似乎要用殘力去對抗寒風,對抗季節,卻不知,冬天已在眼前。我不禁閉上眼睛,因為我不忍看這番毫無意義的對抗。
往前走,似有蝴蝶起舞——原來是銀杏樹葉。它們在風中輕揚著,悠悠地墜落,那麼坦然,那麼平靜,沒有絲毫矯飾與做作。它們把“秋”的內涵詮釋得如此淋漓盡致,它們把生命的真實演繹得如此精彩生動。
是它們沒有留戀嗎?不,它們也深知枝頭的輝煌;是它們沒有依眷嗎?不,它們也沉醉母親的庇護。但它們選擇了離開,選擇了飄落——坦坦蕩蕩的飄落。因為,它們更知道“化作春泥更護花”是一種更為高尚的舉動。於是,它們把位置讓給了來年的點點新綠。
我恍然大悟。“寧願遠離”,不是逃避現實,放棄自我,而是順其自然、追求怡然處得的逍遙。朱敦儒有言曰:“不消計較與安排,領取而今現在”,大概就是說要“讓出多餘的位置”罷。史鐵生說“那一天,我也將沉靜著走下山去。扶著我的枴杖”,這難道不是更為從容,更為安然,更為平靜的“讓出”與“遠離”嗎?
銀杏樹葉飄落的季節,真的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