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是什麼花?」
當時的我正站在花園裡,突然聽到一個稚嫩的聲音。抬頭,一個看起來只有五六歲,身上穿著一件可愛碎花裙的小女孩正指著我在打理的花叢。女孩似乎有點怕生人,規規矩矩的站在離我一米遠的地方,水靈靈的大眼睛中卻閃出好奇。突然,我的腦海中閃過一絲回憶。回憶中,也有一個女孩,指著這花,問著一個老爺爺。
記得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火辣辣的陽光正毫不留情的照射著大地,小草失去生機,每天頂著兩片被太陽曬得焦黃的葉子。路邊的野花也失去了春天時嬌美的身姿,花瓣稀拉拉的散開,好似一個心事重重的少女,已顧不得打扮自己。但這並沒有阻止孩子們出門玩耍的興致。十歲的我,因為劍橋英語三級考試沒能及格,心灰意冷,頂著毒辣的太陽漫無目的地走在外面。
走著走著,我突然聞到一陣濃郁的花香,抬眼望去,一大簇白色黃色的小花兒綴在綠油油的綠葉叢中,籐蔓也自由地攀爬者,覆蓋了這戶人家的整個柵欄,翠綠的葉子折射出奪人眼球的光線,形成了一道綠色的圍牆。蝴蝶,蜜蜂圍著花朵飛來飛去,嗡嗡作響,好不熱鬧。再往裡看,還有一個頭髮花白的老爺爺搖著蒲扇,靜靜地坐在樹蔭裡。
我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問道:「老爺爺,這是什麼花?」
老爺爺抬起頭,佈滿皺紋的臉上露出一個慈祥的微笑。「這是金銀花啊!」老爺爺輕輕喃喃道,好似不僅僅在對我說,也在對那株金銀花說著。他滿是老繭,略微粗糙的手撫摸過那碧綠碧綠的葉片,動作輕柔的像是在撫摸自己的孩子一般。
「金銀花?」年幼的我腦海中第一次有了這種概念。老爺爺請我坐到屋簷下的籐椅上,自己對著滿院的金銀花說:「是啊,這是金銀花。」老爺爺一邊慢悠悠地說著,一邊將一杯水放在我面前。我道了一聲謝,便開始靜靜聆聽。
「金銀花,他們無論在哪,都可以找到自己的歸根之處。」老爺爺坐在了另一把籐椅上,道:「金銀花特別好養,一點水,一點土,它們便可以開得蔥蔥鬱郁。你看,小姑娘,這不就是人嗎?就算身處再惡劣的環境,遇到再大的困難,卻總能夠抓住那一絲絲的希望。」
十歲的我突然醒悟了過來:對呀!遇到一點點挫折算什麼呢,只要還有一根籐蔓,就要向著陽光和露水,開出滿院芬芳的花。從那以後,我一直把這句話牢記在心中,和金銀花純白的花瓣一齊烙印在腦海中。我看著後院廣大的花田,再看看老人已凹陷下去的腰身,不由得問道:「老爺爺,您一個人打理這些花不累嗎?」
老爺爺笑笑:「別看我已經老了,這身板還硬朗著呢!」說完,他領著我向後院走去。金銀花淡雅的花香包圍了我,我不由得沉醉在其中,無法自拔。
臨走前,老爺爺往我手心塞下一包金銀花的種子。在金銀花種子冰冷的觸感中,我卻彷彿能夠感覺到金銀花對於生的熱情與希望,就像這位老爺爺一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金銀花依舊在我家的院子裡開著。每到花期,它們便會展開潔白或金黃的花瓣,綻放出比陽光還要熱烈的生命。
想到這兒,我不由得笑了,輕輕摸過金銀花碧綠的葉片,誰還曾記得,在多年前,也有一雙鋪滿老繭的手如此撫摸過他們。
「這是金銀花啊!」我如此答道。
時隔多年,我依舊沒有忘記這位老人給我的教誨。雖然我早已叫不出他的名字,但他的身影,卻永遠伴著這滿園的金銀花,陪伴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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