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奶奶: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您還記得嗎?您走在那春暖花開之時,讓我想到了那位詩人海子。他懷著他那顆充滿才情的心,帶著他的《面朝大海,春暖花開》走了,走得那麼沉靜……而您和他不一樣,您除了是一位小學教師和有那微薄的退休金以外,您一無所有。您走在您土生土長的地方和深愛的土地,懷著您那顆操勞的心去了聖地—天國。如今回憶,只願在這寒冷刺骨的冬天尋找一絲溫暖和慰藉。奶奶啊,您還記得我放學您總是來接我嗎?您用那雙長滿死繭卻分外溫暖的大手緊緊包裹著我冰冷的小手嗎?還記得您總是念叨我媽?奶奶,是否我太絕情?為什麼在我的記憶中只有您的背影,而您的臉卻依稀不清呢?我甚至忘記您的一顰一笑了。我想只有記憶才能告訴我一切吧。
記憶被時間沖洗得只剩點點輪廓,但那個陰雨天卻讓我至今想起也是毛骨悚然的呀。
小時的我調皮得左鄰右舍都知曉,雖有「小時不識月,呼作白玉盤」的童稚雅趣,但更有「手摘星辰」的頑皮勁。有一日,和家中的小黃犬躲著奶奶跑到後山去玩,一路上蹦蹦跳跳的,「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一不小心,腳下一滑一下子滾到了山下,整個過程中我在不經意的時候抓住了一株植物,使我停下來,我就昏厥了過去。
過了一會兒,我睜開朦朧的雙眼,驀地發現周圍空無一人,心中不禁嘀咕道:「今天出門肯定沒看黃歷」不然怎麼這麼倒霉。掙扎著想要爬起來,猛然發現腳下傳來一陣刺痛,讓我的表情頓時變得分外,擰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腳和腿被那些枯枝敗葉刮磨得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這時,我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些說不出來的情愫。這種情愫使我的內心分外惶恐,那種感覺在我的心中多了一些暗黑色的陰影。頓時,我恍然大悟,這就是恐懼。恐懼使我的心中若有周朝的青銅鼎一般,沉重得讓我喘不過氣。我會不會餓死在這?會不會被什麼怪獸吃掉?會不會被人拐走了……恐懼使我胡思亂想,甚至我的那顆心在胸膛中:「崩」「崩」地跳動著,那一刻,風把那些枯草吹得窸窣作響,偶爾還會出現一。兩隻小兔子,但這些東西卻讓我膽戰心驚。那細細的雨絲給周圍蒙上了一層薄紗。
當我陷入絕望時,一抹熟悉的背影映入眼簾,而我在看見那背影時心中有種莫名的心安,因為體力不濟而再次昏了過去。睜開雙眼,發現自己在一間熟悉的房間裡,定睛一看,這不是我的房間嗎?小心翼翼地夏床,您一下子破門而入摟住了我,像一個小孩一樣啼哭起來,哭完後,站起身又走了出去,您的背影在我的目光中更加偉岸。
在小學幾年裡,我從那個不諳事理調皮搗蛋的小女孩轉變成懵懂無知的女孩,雖沒有數年之隔,但也過了兩。三年。再有一日放學中,有幾個男孩攔住我,邊做鬼臉邊大罵道:「你個孤兒,你個小潑猴。」幼時的自尊心使我向他們揮舞出了拳頭,朝為首的那個男孩狠狠地打去,那男孩始料不及,被我這一拳打得向後踉蹌了幾步。其他幾個男孩見有人被打了,都撲上來毆打我,邊狂暴粗魯地毆打邊破口大罵:「你個沒有教養的小禍害!」「你個沒禮貌的小潑猴!」我被他們激怒了,像只小雄獅獅吼著朝他們撲去,啃、抓、拉、打、拽。用盡了一切野蠻招術反映我的憤怒。他們見勢不妙,便落荒而逃。我像一個勝利者高高傲立,但眼淚卻不爭氣地流了出來。渾身都痛得我呲牙咧嘴。可痛得不是肉體是內心。我無力地跪在地上,眼淚決堤般奔湧而出。
突然,校門外有一抹熟悉的。蒼老的身影,因我淚眼朦朧地只能看清體形特徵。當我看清來人後,就迫切地撲到您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您用雙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髮,一言不發的擁著我回家了。到家後,您拿出醫療盒為我敷藥,您不說話,我不言語。半響後,這些男孩的家長直接踢門而入,一直喋喋不休地說著,比劃著,您一直在那裡賠禮道歉,臉上還帶著笑容,當我想解釋時,您一把攔住了我,示意我不要說話。他們在您的道歉中走了。而那些男孩像一隻鬥勝的公雞高昂著頭得意洋洋地出去了。我大聲責備地問您:「為什麼這麼做?不是我的錯?為什麼不讓我解釋呢?」您俯下身,輕聲說道:「算了吧,我們問心無愧,隨它去吧!」便轉身留給我一個飽經滄桑的背影。
後來,我隨父母離開了那個有我兒時記憶的地方。走的那天,我死死抱住門不肯離開,眼淚如泉水般湧出來,而您面帶微笑給我一個欣慰的眼神,但我卻能明顯看見其中還有不捨和留戀,而您為了不流露太多感情轉身走進屋子,看著您的背影,平時那樣偉岸的背影頓時變得那樣瘦骨嶙峋。
在您走的前一晚,您打電話給我,在電話裡告訴我您會一直在我的身邊;您會用魔法陪我上學;還告訴我,您有一張用時間做交換的車票,將去一個叫極樂淨土的地方旅遊,還會在那裡住下,那個地方還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天國。
那天之後,您走了,在草長鶯飛的春天走了,所有人都哭了,而我卻沒有哭,因為我知道您去了您認為好的歸宿。
哦,我知道不是我絕情,而是您留給我的是美好的童年和偉岸的背影。我準備將這封不需郵票的信寄給您,在郵址上寫上天國的奶奶您收。
祝您:
快樂!
幸福!
您的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