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盞,品不盡,那縈繞唇畔的香氣。舌間久久停留的甘甜,似是包攬了一池的通透碧綠,隔著溫潤如玉的杯壁,點點暖意裹住指尖。清明前的新葉舒然伸展,細腰柔軟,舞姿曼妙,引人經不住流連。人道:“茶,可以清心也。”一壺的清明,細熨著香氣,陪伴江南千年。
深苔妖嬈,青石板蜿蜿,浣紗少女的歌聲,串起了一頁頁古老而美好的詩篇。江南的心是柔軟的,細雨潤物無聲,芳菲嬌倩帶羞。春雨絕無滂沱之勢,僅是曖昧地使行人沾衣欲濕,風亦是吹面不寒,夾帶著多情飄絮輕柔拂頰。無名的小花攀附牆根,這樣易被忽視的一幕,卻也讓人心生憐愛。因為,這是江南。江南柔情呵,吳儂軟語的江南女子,素手纖纖,用柔軟的錦線,細密是針腳,帶著一弧溫軟的笑意,縫進甜蜜的心思。
江南,實在是個太容易發生故事的地方。玉笛、長蕭,吹不完一曲曲的春花秋月;琴瑟、琵琶,撥不完一夜夜的風雪纏綿。女子錦口繡心,巧笑倩兮。男子文采卓絕,長袍素淨。品酒行文,吟詩作對,道是佳偶天成,又糾纏了幾世的癡情怨恨,殘留了多少遺憾。然過了許多年,我們坐在小竹凳上,聽姥姥講那才子,那佳人,那關於他或她的故事。私懂非懂地,手托著小臉一陣唏噓。過去已經過去,江南的故事還要繼續。
江南,是水鄉。記憶中總是如絲的細雨連綿地下。雨水在簷頭匯成水晶似的一大顆,沿著瓦楞上的飛鳥花紋,許久才滴落下來。孩子便總將手伸出窗外,伸得長長的,等待那“啪嗒”一聲,涼涼的一滾,在稚嫩的掌心綻放出一朵美麗的小水花。黑瓦白牆,朱漆剝落的大門靜靜地頹喪。誰也說不清那裡是否輝映過一季的人面桃花。長街小巷,漫漫走過,是否會逢著那個丁香一樣結著愁怨的姑娘。
歲月如水,洗去了江南的華麗,那一度的歌舞昇平,那一度的畫舫夜行。歲月如潮,沖刷著江南曾被人賦予的太多不屬於她的頌辭讚歌。江南就是江南,江南也只是江南,那樣的淡泊,那樣的恬靜,兀自笑得溫婉。
搖櫓聲漸行漸遠,我偎在江南肩畔。我想,我只見到了一隅江南。我說,江南的美讓我難以忘懷。薄霧氤氳,晚霞紅了江南的臉。